伊莉討論區

標題: 煓梓 -【絕色之三】藍色憂鬱 [打印本頁]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4-12-5 09:37 PM     標題: 煓梓 -【絕色之三】藍色憂鬱

本帖最後由 fatbibis 於 2014-12-5 09:38 PM 編輯

【小說封面】

[attach]105609270[/attach]

【內容簡介】


他是她大學時期的學長,也是她一心想扳倒的人。
儘管他們是公認的校對,又是黃金辯論搭檔,
丘靜書還是不想輸給尹昊征。
她不想一直躲在他的羽翼之下,也不想永遠身處迷宮。
偏偏他又是個慢郎中,感情老是說不清,真個急死她了!
她看,她還是走好了……
尹昊征對丘靜書的愛從不遲疑,雖然表面上看來並非如此。
他只是需要更多時間思考,如何才能讓她明白他的恐懼?
問題她是個急驚風,做任何事都衝動,根本有理說不清!
究竟他該怎麼做,才能留住她,留住他此生最愛的人?

【出版日期】
2007年02月14日

【出版社名稱】 狗屋

【書系及編號】 花蝶1046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4-12-5 09:40 PM


第一章


  項衍沙啞深情的嗓音透過麥克風,在演唱會的各個角落迴盪。

  藉由這首尹昊征特別為他量身打造的抒情歌曲「留戀」,將他聲音的特質清楚地表現出來,讓在場的歌迷聽得如癡如醉。

  這是慶祝他出道八週年,在亞洲以及全國各地正式展開簽唱會前,所舉辦的一個小型演唱會。

  不過雖然說是小型演唱會,現場也擠進了好幾千名粉絲,前來恭喜他出道八週年。

  記者當然是不可少的一環。

  儘管主辦單位一度謝絕記者入內採訪,但在各方壓力下,主辦單位還是點頭,同意開放讓記者採訪。於是現場擠進數十名記者,大家都想一飽耳福,順便採訪第一手資料,據說今天的演唱會將請來一位神秘嘉賓,而這位神秘嘉賓幾乎從來不曾出現在鏡頭前,自是引起他們的高度興趣。

  此外,讓記者諸公們磨刀霍霍向豬羊的另一個原因,是這場演唱會的主持人是由丘靜書擔任。

  身為「凱得利公關公司」的負責人,丘靜書的身份在「絕色三人組」之間可說是撲朔迷離。外傳她是尹昊征的女朋友,跟項衍、斯若寧兩人之間的互動亦極為頻繁,大家都把她當自己人看待。

  她是不是真如外界傳言是尹昊征的女朋友不得而知,但她和尹昊征是學妹和學長的關係,倒是一個不爭的事實。他們據說是學校辯論社的黃金拍檔,有「辯論皇后」和「辯論皇帝」之稱,兩人默契一級棒。

  默契超好的他們,曾聯手拿下國內大小辯論比賽的冠軍獎盃,戰功之彪炳,至今仍是學弟妹口中傳頌的傳奇。也因此他們雖然已經畢業多年,學弟學妹們只要一提起他們兩人,仍是津津樂道說個沒完,每個學弟妹都以有他們這樣的學長學姊為榮。

  沒人料想得到,如此一對人人稱羨的黃金拍檔,其實存在著很大嫌隙!

  揚起嘴角,抱胸打量正在和斯若寧聊天的尹昊征,丘靜書這一生最大的志願就是扳倒尹昊征,雖然至今還沒有成功,不過今晚很有機會。

  「……謝謝!」項衍低沉略帶嘶啞的聲音,在唱完最後一個音階後乍然停止,提醒丘靜書機會來了,該是上場的時候。

  她鬆開手臂,在出場前又瞄了尹昊征一眼。她敢打賭,他一定沒料到她會用這個方式整他,這可是個大驚喜呢!

  悄悄地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丘靜書接過項衍遞給她的麥克風,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哪知尹昊征老早在注意她,就等著見招拆招。

  「辛苦了。」項衍一回到後台,工作小組的工作人員馬上趨前伺候,遞水的遞水,擦汗的擦汗,斯若寧亦照例上前補妝,一切都和平常無異。

  若硬要說有什麼不同,該是項衍原先的一、二號助理換了新的一批,而伍筱潼也升格成了項衍的未婚妻,改在家裡幫他擦銀飾。

  西線無戰事,一切都美好極了。

  表面上看起來如此,但尹昊征比誰都明白,只要有丘靜書在,就不可能有所謂的平靜,她一定會想出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點子來整他。

  丘靜書從國中開始,就經常穿梭於各類大小晚會擔任主持人。基於家學淵源的關係,她似乎生來就是要拿麥克風的,只要麥克風到了她的手裡,任何再無聊的晚會,也會在她的帶動下變得活絡。這可以說是天分,也可以說是訓練。畢竟她家開公關公司,她又很小就被告誡將來要繼承家業,所以她從小就跟著父親跑來跑去,學習怎麼舉辦活動和如何當主持人,久而久之,就成了這方面的高手,許多大型晚會都喜歡找她主持。

  幾萬人的大型晚會她都主持過了,豈會怕這幾千人的小型演唱會?

  只見丘靜書手拿著麥克風,滿臉笑意地走到舞台正中央,對著台下的粉絲揮手。

  台下的粉絲立刻抱以熱情的尖叫,顯示她的人緣不差,至少沒因和尹昊征的不實傳言成了全民公敵。

  「剛才那首歌好不好聽?」丘靜書拿起麥克風就問台下粉絲,對項衍新歌的感想。

  「好聽!」粉絲們很捧場,個個豎起大拇指說贊。

  「你們知道這首歌是誰做的?」丘靜書接著又問。

  「尹昊征!」粉絲們用力叫出偶像的名字,對「Beta&Gamma經紀公司」如數家珍。

  「大家都很厲害,都有事先做功課。」丘靜書讚美台下的粉絲,將他們讚美得情緒更為激動。

  已經有人開始鼓噪,期待尹昊征出場,丘靜書連忙把握機會。

  「你們是全世界最好的歌迷對不對?」她進一步鼓動歌迷,讓他們情緒沸騰。

  「對!」歌迷們激動的應答,眼看著丘靜書就要達成目的。

  「你們想不想聽他唱歌?」這就是她打的壞主意,陷害尹昊征出場。

  「想!」粉絲們卯起來大聲喧嘩,每一對閃亮亮的眼睛,都表明了他們極想聽尹昊征唱歌。

  「想不想?!」丘靜書又問一次台下的歌迷,同時伸長手將麥克風擺在最前面,接收她最想聽到的答案。

  「想!!」歌迷發瘋似地大叫。原因無他,創作才子尹昊征目前的身份雖然是「Beta&Gamma經紀公司」的總經理,但他同時也是一名出色的作曲家。項衍大部分的主打歌都出自他的創作,說他是一手打造亞洲小天王的功臣也不為過。

  「我們現在就請他出場好不好?!」

  「好!」

  「啊--」

  只不過這位大功臣也是出了名的低調,除了不得不召開的記者會,他都盡量躲著媒體,更何況是在大庭廣眾下一展歌喉?想都別想!

  「我們一起大喊他的名字--」

  「尹昊征!尹昊征!尹昊征!」

  幾千名粉絲一起催促他出場的場面非常驚人,許多記者紛紛拿出數位相機拍攝這一幕,讓人一時搞不清這究竟是誰的演唱會。

  「怎麼辦?大家都在喊你的名字。」項衍一面拿著毛巾擦汗,一面問尹昊征,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模樣。

  「你跟靜書聯合起來整我?」尹昊征雙手抱胸打量舞台前方的丘靜書,她的臉上泛出光彩,看起來好不快活,大概以為她贏定了吧!

  「別說得這麼難聽,我們只是想藉著這個機會讓你放鬆一下,沒有任何企圖。」項衍話說得無辜,不過他臉上的表情擺明了就是想看好戲,看尹昊征怎麼化解這次的危機。

  眾所皆知他是個超級經紀人,再難解決的問題,再複雜的糾紛,甚至是火爆的場面他都有能力排解,根本沒有任何事情難得倒他。

  「說得好聽。」尹昊征冷哼。

  只是這回的問題出在他自己身上,他不出場得罪歌迷不打緊,還平白給場內記者大做文章的機會,算盤怎麼打都不划算。

  項衍也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敢跟丘靜書聯手陷害他,說穿了就是無聊。

  「尹昊征!尹昊征!尹昊征!」

  舞台前歌迷聲聲催,舞台後項衍蹺腳看好戲,唯恐男主角不肯配合。

  尹昊征鬆開金色領帶,將領帶拔掉丟給斯若寧,接著轉身出場。

  「關我什麼事,幹嘛拿我出氣?」冷不防被絲質領帶K得滿頭包,斯若寧委屈不已地扯下領帶,扁嘴抱怨。

  「誰叫你要拐走他最值錢的新人,他當然怪你。」項衍回道。

  「我也很無奈啊,你以為我自己願意嗎?」從gay變成man的辛酸沒有人知道,就光會怪他搶走搖錢樹,這一群沒血沒淚的八爪章魚!

  「別咬領帶,若寧。」項衍提醒斯若寧。「你現在已經是大男人了,不能再出現這麼女性化的舉動。」

  「對……對哦!」經項衍這麼一說,斯若寧趕緊丟掉領帶,裝出一副雄赳赳、氣昂昂的樣子,高唱「我是男子漢」。

  台下的叫囂在尹昊征壯烈出場後達到最高潮,每個人都在狂喊他的名字。

  「尹昊征!尹昊征!」

  他優雅地舉起手,要所有歌迷安靜下來,現場幾千名歌迷果真安靜下來,乖得跟小狗似地。

  尹昊征就是有這種魅力,總能夠教人乖乖地聽他說話,就算是對手也一樣。

  他接過丘靜書遞來的麥克風,很遺憾天底下永遠有例外,而且這個例外還特別令人頭疼。

  「謝謝Serena。」弄了個這麼大的驚喜給他。「她真是個最好的主持人,大家說對不對?」

  她將他一軍,他就攻她一城,誰也不欠誰。

  「對!」台下的粉絲們依舊很乖,誰問他們都點頭。

  丘靜書的眉毛抬得高高地,警告他別想叫她唱歌,她打死不開口。

  尹昊征的眉頭同樣揚得老高,這小妮子自己不願意捨身成仁,光指望他犧牲,他可不會讓她稱心如意。

  丘靜書再一次跟舞台底下的粉絲們揮揮手,便腳底抹油落跑去,擺明了孬種。

  尹昊征反正也不指望她,她除了忒會找他麻煩之外,最會做的事就是見風轉舵,無論行為或言談都一樣。

  他揚了揚手中的麥克風,對底下的粉絲笑一笑,立即引起一陣尖叫。

  坦白說,項衍邪氣放蕩的氣質固然吸引人,但尹昊征憂鬱的氣質卻更勝一籌。他的身材高挑優雅,肌肉不特別突出,但每一吋都紮實有力,激起懷春少女無限遐思。

  「啊--啊--」

  台下的粉絲們叫得很誇張,這可稱了丘靜書的意,在這麼熱烈的氣氛下,她就不信他還能保持鎮定,繼續大搞他憂鬱王子的形象。

  尹昊征仍是保持他一貫優雅,淡到幾乎看不見的笑容,揮手請台下粉絲安靜。

  「由於今天是項衍的演唱會,我的歌聲也沒有他來得好聽,所以我不打算唱歌。」

  尹昊征此話一出,台下立即爆出一陣失望的抗議聲,大家都好希望聽他開口唱歌。

  「不過,我雖然不唱歌,但是我會彈琴,而且我今天為大家帶來的歌曲,是過去從未發表過的曲子,希望大家會喜歡。」

  尹昊征比誰都明白歌迷得罪不得,補償他們的方式亦引起熱烈迴響,畢竟他本來就以琴藝著稱,兩年前還曾經發行過一張鋼琴演奏專輯,引發一陣熱賣。

  「果然是逃脫高手。」看著走到鋼琴前坐定的尹昊征,項衍不禁吹口哨,好像怎麼設計昊征都沒有用,他都能見招拆招。

  「是啊,沒有人比他更厲害了。」她已經陷害過他好幾回,沒有一次成功,這次又失敗。

  「我要是妳,就會小心他回過頭來反咬妳一口,昊征那個人最陰險了。」斯若寧不忘在旁邊又增添一句,唯恐丘靜書不瞭解尹昊征的性格。

  已經跟他認識多久了,丘靜書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尹昊征咬起人來有多痛?而且經常是不知不覺。

  大家都有共識,超級經紀人不好惹,他能讓你上天堂,也能讓你住套房,要是萬一他真的發起火來,還會將你送進冷凍庫,三年五年都不解凍,你的演藝生涯也從此玩完啦!

  「幸好靜書不在他手下工作,不然會被折騰死。」斯若寧難忘尹昊征當初是怎麼折磨他的,說起話來還咬牙切齒。

  「就算在他的手下工作,她也不必煩惱這個問題,你以為靜書和你一樣?呿!」對於昊征來說,她永遠是最特別的,因此他也才能一再容忍她。

  「喂,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斯若寧高聲抗議。

  「男人!男人!」項衍見狀提醒斯若寧。「別忘了你現在是大男人,要man一點。」

  斯若寧於是又立刻裝出一副大男人的模樣,看得項衍頻搖頭。

  這個隨時要人提醒的大傻瓜……

  後台討論得熱烈,舞台上的尹昊征也沒閒著,調整了一下麥克風,便對在場粉絲及所有記者,做出一項重大宣示。

  「我要將這首歌,送給我喜歡的人。」

  隨著尹昊征突如其來的表白,現場響起一陣尖叫,大家齊聲問尹昊征:他要將這首歌送給誰?

  尹昊征笑而不答,眼神有意無意飄向丘靜書的方向,暗示意味濃厚。

  丘靜書?果然是她!

  即使他不明講,大家心裡都有底,也都默默詛咒他。

  「報復來了。」斯若寧倒抽一口氣,心想尹昊征果然兇狠,連一個弱女子都不放過。

  丘靜書被看得莫名其妙,一點也沒發現記者採訪區那一頭的小騷動,似乎有人正悄悄發放什麼東西。

  尹昊征說完重大宣示以後,雙手便專注於琴鍵上,瞬間整個演唱會都安靜下來,閉上眼聆聽優美的琴聲。

  這是一首很美、很美的抒情歌曲,雖然還未填上歌詞,暫時也還沒有人演唱,但只要聽過的人,都會想再聽一次,因為實在太好聽了。

  優美的琴聲在尹昊征的手停下來之後乍然停止,現場先是一片安靜,後來爆出一陣掌聲,大家開始喊安可。

  「安可!安可!」現場的粉絲們皆想再聽一次他剛才彈的那首歌曲,尹昊征也果真將手再一次放在琴鍵上,不過彈的卻是項衍新專輯的主打歌之一:「留戀」。

  先是多愁善感的眼神,再來寓意深刻的歌曲,這下丘靜書跳到黃河都洗不清,更何況尹昊征還準備了其他驚喜等她。

  琴聲落下,台下照例響起安可聲。不過這回尹昊征沒再接受歌迷的要求再彈一曲,而是瀟灑地揮了揮手,走回後台。

  「剛才那首歌很棒,改天找人填上詞,交給我唱吧!」項衍在和尹昊征接手時拍拍他的肩膀跟他要歌,尹昊征不置可否。

  項衍接過麥克風,又出場蠱惑他的歌迷。斯若寧哪壺不開提哪壺,居然還敢問尹昊征。

  「不然交給青花唱,她一定能把這首歌詮釋得很好。」完全忘了她已經為了他退出演藝圈,還在說風涼話。

  「你不是不讓她出來唱歌,現在又要她唱?」說到這個,尹昊征就有氣,眼神也特別冷。

  「呃,她可以唱給我聽啊!」對厚,他忘了青花已經退出歌壇,不過若只是唱給他一個人聽,他也不反對啦……

  「你想得美!」專會想那些有的沒有的。「青花提前解約的違約金,你都還沒有跟我算清楚,還敢跟我要歌?」

  「小器!」斯若寧跳腳。「虧我們還是十幾年的朋友……」

  「你是個大男人吧?」眼見斯若寧又要來跺腳那一套,尹昊征趕緊提醒斯若寧,免得引發七級地震。

  「咳咳,我當然是。」斯若寧把下巴抬得高高的,加上他一八九的身高,看起來的確充滿氣勢,只要他不要常常忘記自己已經不是gay了就好。

  尹昊征搖搖頭,不明白身邊為什麼總是充滿一些愛找麻煩的傢伙,一個比一個更喜歡挑戰他的耐性。

  短短一個半鐘頭的演唱會,在一連串驚喜後結束,該是曲終人散的時候。

  歌迷當然依依不捨,項衍跟歌迷保證,他們很快就可以再看到他,隔天他就開始進行全省簽唱會,第一站是桃園,全省繞行一周後會再回到台北,屆時他們又可以喜相逢。

  歌迷們一陣尖叫,磨刀霍霍準備開始追星。演唱會至此總算順利落幕,歌迷們井然有序地走出會場,身為主辦單位的丘靜書,欣慰之餘也得幫忙維持散場秩序,因而顯得相當忙碌。

  「請問丘小姐,剛剛尹先生在台上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他第一次彈的那首歌是不是送給妳的?」

  丘靜書歌迷還沒疏散完,記者便一擁而上,把出口整個堵住。

  「這些問題你們應該自己去問尹先生,不該問我。」丘靜書不愧是搞公關的,即使莫名其妙被圍攻,依然能保持微笑,從容應對。

  「但外傳你們是男女朋友,那首歌理所當然就是送給妳的。」她想打太極拳,但記者們個個可都是蛇形刁手,她躲到哪裡,他們就纏到哪裡。

  「沒這回事。」丘靜書否認得緊。「我們只是事業上的合作夥伴,不牽涉到私人感情,我更不可能是尹先生愛慕的對象。」

  「那妳如何解釋這份報導?」丘靜書越是抵賴,記者越是不輕易放過她,況且他們手上還有物證。

  記者們手上的「物證」,是一份簡陋的刊物。那是他們尚就讀於大學時,在一次獲得全國性辯論比賽冠軍獎盃後,接受校刊記者訪問所留下的訪問稿,裡面提及他們之間耐人尋味的曖昧關係,並附有親密合照做為證據,她想賴也賴不掉。

  「那是校刊記者弄錯,我們根本不是這種關係。」該死,都是他故意摟住她的肩膀,當時差點沒把她嚇死,多年後又快把她害死,昊征那個混蛋。

  「是嗎?」記者低頭看手上的校刊影印本,怎麼看都不像她說的那麼純潔。

  「我們真的只是學長和學妹的關係。」到底是誰把當年的校刊影印分送記者,害她百口莫辯。

  「可是上面不是這麼寫的,上面寫道……」

  一群記者發揮通天本事,定要從辯論皇后的口中套出真相。丘靜書即使身經百戰,也難以快速脫身,因此略顯慌亂……

  「喂,你就真的這麼丟下靜書不管嗎?」項衍和大批工作人員,包括尹昊征和斯若寧正要離去,不期然看見丘靜書被大批記者團團圍住,每位記者手上還拿著一份校刊影印本,便知道又是尹昊征搞的鬼,遂不忍心的問。

  「沒問題,她會應付得很好,不必擔心。」就當是這次惡作劇的小小懲罰,無傷大雅。

  尹昊征一點出手相救的意思也沒有。

  「真的嗎?」斯若寧的脖子伸得老長,一臉狐疑。「我看她都快被記者淹沒了……」

  「她只比你老婆矮了兩公分,誰能淹得了她?」尹昊征一點也不擔心。「我們走吧!我預計再過一個鐘頭,她就會殺到公司來找我算帳。」他可要好好端坐在辦公椅上應付她這位大小姐,防止她氣過頭。

  「說得也是。」靜書的脾氣疾如風又烈如火,要不了多久就會燒到他們,得快趁著她還沒發現的時候潛逃才行。

  一行人決定發揮大難來臨各自逃的本事,回家抱老婆的抱老婆、親未婚妻的親未婚妻,至於惹出事端的尹昊征,則是把他推上火線就行,反正他也很樂意做炮灰。

  記者忙著從丘靜書口中套出真相,連項衍一行人跑了都沒有發現到,只是一再追問他們兩個究竟是不是一對戀人?

  ※※※※

  「蹬蹬蹬蹬……」

  空無一人的走廊,傳出高跟鞋用力踩地板的聲音。

  偌大的公司只剩總經理室的燈光還亮著,不難猜想這腳步必是朝這個方向前進,丘靜書來找尹昊征算帳了。

  「尹昊征,這是什麼?」她大小姐一踏進辦公室,便怒氣沖沖地將校刊複印件丟在他的辦公桌上興師問罪。

  尹昊征停下筆,抬頭興味盎然地看著丘靜書。

  「今天不再叫我學長了?」真稀奇,她不是最愛這個稱呼?

  「少廢話。」她氣得臉色漲紅,一副快腦中風的樣子。「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問題?」他拿起校刊複印件晃了兩下。「妳是指這玩意兒嗎?很令人懷念吧!」

  「懷念個頭!」可惡的男人。「你幹嘛把這個東西發給記者,是故意想讓我難堪嗎?」

  「原來和我在一起,讓妳很難堪啊!」真傷他的心。

  「我們什麼時候在一起了?」淨說些風涼話。「你明明知道這上面的報導都不是真的,還故意發給記者,到底是何居心?」

  「怎麼妳也認為這不是真的,讓我好傷心。」尹昊征放下筆,打量丘靜書,她看起來快氣炸了。

  「你會傷心才有鬼,當初你可不是這麼說的!」根本是故意整她!

  「我也沒有否認,如果妳還不健忘的話,應該想得起來。」他淡淡反駁,認為她不厚道,什麼責任都往他身上推。

  「哪有……」胡說……

  「怎麼沒有?」尹昊征抬高眉毛,要她仔細想,用力想,快快回想起當時的情景。

  丘靜書帶著疑惑的表情,硬是將時光倒轉到多年以前,當她還是大學新鮮人,接受校刊記者採訪的那一幕……

  「才大一就成為年度風雲人物,妳對這次票選結果有何感想?」

  她和尹昊征及辯論社的另一名夥伴,三人剛聯手拿下全國大專盃辯論大賽的冠軍,緊接著又和尹昊征雙雙入選學校年度風雲人物,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接受校刊記者的採訪,這會兒校刊記者已經在問她感想。

  「我覺得很榮幸,也很意外,這一切都要感謝尹學長的幫忙。」丘靜書將一切功勞都歸給身邊的尹昊征,在旁人看來,感覺分外甜蜜。

  「你們平時是如何培養默契的?」校刊記者接著問丘靜書,從校刊記者感興趣的眼神推論,接下來的問題一定不單純。

  「又不是跳國標舞,哪有什麼默契問題?」丘靜書笑著把問題丟回給校刊記者,就怕校刊記者又開始扯一些有的沒有的。

  「但總要有一些基本的默契,比賽的時候才不會銜接不上,你們一般都是怎麼訓練彼此的默契?」校刊記者可是傳播本系,哪可能這麼輕易就放過他們?繞來繞去,還是繞回原來的話題。

  「其實也沒有經過什麼特別訓練,就是開會討論擬定戰略,況且辯論是團體比賽,光靠我們兩人,也不可能捧回冠軍獎盃,還是需要其他隊友支持……」

  「你同意她的說法嗎,尹昊征學長?」眼見無法從她的口中套出真相,校刊記者乾脆轉而問尹昊征。

  「大致上沒錯。」尹昊征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我們大多靠開會培養默契,不過偶爾也會私下約出來討論……」

  「你是指約會嗎?」校刊記者逮到機會進一步追問。

  「約會?」尹昊征愣了一下,眼睛直直盯著丘靜書,只見她拚命搖頭。

  「仔細想想,我們私下進行討論的機會,確實好像比大家一起開會還多。」丘靜書越是搖頭,尹昊征洩漏的越多,校刊記者的眼睛越亮。

  「這麼說,你們真的是一對,不是謠言嘍?」校刊記者就等他這句話。

  「這要看妳怎麼想。」無視於丘靜書陡然放大的瞳孔,尹昊征淡淡一笑。

  換句話說,就是任憑個人自由心證,當然給他用力想歪。

  校刊記者頓時笑得神秘曖昧,一看就知道準備亂寫,看來這期的校刊一定很精彩。

  「尹學長,你介意和丘同學合拍一張照片,讓我登在校刊上嗎?」採訪完畢,校刊記者做此要求,尹昊征立即回應。

  「沒問題。」然後突然摟住丘靜書的肩膀,摟得她措手不及。

  校刊記者把握住機會拚命按快門,丘靜書則是因為太驚訝了,來不及回神。他們親熱的照片就這麼登在當期的校刊之中,成了當時最熱門的話題。

  「想起來了吧?」看她恍然大悟的表情,尹昊征就知道丘靜書已經想起一切。

  丘靜書還在懊惱自己當時的反應為何這麼遲鈍,平白就被摟肩。

  「我可是一路走來,始終如一,對妳的感情直到今天都沒變。」他不道歉也就算了,還拿他們的關係大做文章,差點沒有氣死丘靜書。

  「鬼扯,你明明就是在捉弄我!」什麼感情?應該是征服她的快感吧!還敢說得這麼好聽。

  「我不覺得自己在捉弄妳。」他皺眉。「無論任何人來問我有關妳的事,我一向都是大方承認。」誠心得很。

  「這就是問題的所在。」她氣惱地說道。「你根本不喜歡我,幹嘛一直釋放出這種奇怪的訊息,把大家騙得團團轉。」害她也不得安寧。

  「我不喜歡妳?」尹昊征聞言覺得有些好笑。「那妳呢,妳喜歡我嗎?」

  這原本是丘靜書的發球局,卻教尹昊征這突來的問話給破了局,一時間愣住說不出話。

  「所以在質詢別人之前,自己要有充分準備,才不會像妳現在這樣答不出話。」尹昊征涼涼削她。「這是辯論的基本原則,妳該不會忘了吧!」

  辯論皇帝回過頭來咬辯論皇后一口,很痛,但是很有效。

  「反正你最會捉弄我!」是啦,她的辯論技巧沒有他好,所有的辯論原則也都是他教的,這總行了吧?幹嘛不斷提醒她!

  「靜書--」

  咻一聲,丘靜書不等尹昊征說完,便衝出他的辦公室,讓他除了無奈之外,還是無奈。

  做事老是這麼衝動,虧她的英文名字「Serena」還是冷靜沉著之意,好像有點不太搭。

  微微笑,搖搖頭,尹昊征再次拿起筆專心批公文,把剛才和丘靜書的爭執拋到腦後。

  相對於尹昊征的冷靜,丘靜書則暴躁得有如失去獵物的母獅,連續喝了兩罐可樂都冷靜不下來。

  可惡,太可惡了!

  她氣到想拔光自己的頭髮。

  每次都栽在他的手裡,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回了,還是扳不倒他。

  丘靜書知道自己的行為有些孩子氣,都已經是幾歲的人了,還像小學生一樣一天到晚想報復,但她就是忍不住。

  想到自己今天晚上差點脫不了身的慘況,丘靜書益發火大,益發不懂尹昊征為什麼到處宣傳他們之間的關係……

  妳喜歡我嗎?

  腦中不期然閃過他不經意的口氣和憂鬱的眼神,丘靜書的心臟重重跳了一下,彷彿又回到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當時她是個大學新鮮人,正在考慮該參加哪個社團,校園裡每個社團都派出社員四處拉人,用各種美好的理由及願景拉攏他們這些一年級新生,一時之間顯得熱鬧非凡。

  她四處張望,既覺得有趣又覺得彷徨,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參加哪一個社團才好。

  就在她左顧右盼,不知所措之際,她的面前突然出現一張傳單。

  「學妹,妳有興趣參加辯論社嗎?」

  遞給她傳單的人,眼神帶點憂鬱,微笑卻很迷人。她的心立時有如千軍萬馬,躂躂地踩個不停,幾乎在那一刻便愛上他。

  妳喜歡我嗎?

  她當然喜歡他!

  丘靜書嘆氣。

  她對他的感情無庸置疑,套句他說的話:一路走來,始終如一。只是不知他對她是否有同樣感覺,抑或這只是她自己單戀?

  想起尹昊征謎樣的眼神,似是而非的語氣,丘靜書發誓天底下沒有比他更難捉摸的男人。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4-12-5 09:40 PM


第二章


  「東西都搬進車子了嗎?」

  「行李有沒有全部帶齊?」

  Beta&Gamma經紀公司內部一陣人仰馬翻,公司幾乎所有員工都全體出動,跑上跑下為項衍這次的全省巡迴簽唱會做準備。

  「靜書來了沒有?可以準備出發了。」難得的是,超會賴床的項衍這次非但準時到公司,還一馬當先的「衝衝衝」,讓全體工作人員好感動。

  「丘小姐這次沒來,只派了她公司的人過來。」一旁忙著打包的工作人員聽見老闆問話,趕快停下手邊的工作,伸長脖子當報馬仔。

  「靜書沒來?」項衍奇怪地看了尹昊征一眼,好奇昨天晚上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促使她無故缺席。

  尹昊征眉頭緊蹙地打量遠方幫忙上行李的工作人員,其中有幾個是凱得利公關公司的人,但裡面並未發現丘靜書的身影。

  「怎麼辦,要等她嗎?」項衍低頭看錶,上面顯示他們再不出發,即可能會碰見大塞車,活生生塞在高速公路不得動彈。

  「你們先走,我隨後趕到。」尹昊征決定親自去逮人,這小妮子八成是因為昨天又輸給他氣過頭,今早才故意給他演出失蹤記,他可不能讓她稱心如意。

  「那我們先走嘍!」項衍對所有工作人員吹了一聲尖銳的口哨,大隊人馬於是浩浩蕩蕩地出發,開始為期一周的全省簽唱會。

  簽唱會首站是桃園,距離台北不遠,這對他們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總之尹昊征決定親自上門拜訪丘靜書,讓她知道公司負責人不是這麼當的,要更有責任心。

  丘靜書的家就位於天母,和斯若寧的住處相差不到三百公尺,兩人可以說是鄰居。

  尹昊征開車來到她家,發現她家的鐵門根本沒有關,大門甚至還是開著的。

  「會場準備得怎麼樣了?」她大小姐手拿著無線電話,在客廳裡走來走去,一臉急躁。

  「不能這麼做啦,小李。」她忙著指示部下,完全沒聽見尹昊征的腳步聲。

  「你應該先把背景架設好,再擺上桌椅。」她一面轉身,一面交代手下。「千萬不要先擺桌椅,那會妨礙準備工作──」

  砰!

  丘靜書話說到一半,鼻子就差點被撞飛掉,痛得她電話幾乎拿不穩。

  「這麼關心現場工作進度,幹嘛不親自過去?」尹昊征接過她手上的電話,切掉通話鈕,挑眉問她。

  丘靜書手揉著鼻子,臉紅得像關公。

  「你怎麼進來的?」可惡,一大早就害她出糗。

  「門沒關,妳一向就是這麼粗心大意,非得等到吃虧了才肯改進。」他指著背後的鋼門,還有更遙遠的鐵門,兩道門呈一直線開啟。

  「要你管!」丘靜書臉紅冷哼。「你不是應該已經出發到桃園了,怎麼還在這裡?」

  「我來帶妳一起去。」尹昊征堅持她一定得到,不管她有什麼理由都不接受。

  「我的手下都是老手,而且我們也不知道已經合作過多少回了,過去那麼多場簽唱會也都是由他們負責,他們知道該怎麼做,不一定非要我在場不可。」丘靜書說得洋洋灑灑,就是不肯承認自己在鬥氣。

  尹昊征默默打量她,嘆氣。

  「妳每次和我吵架,就來這一套。」逃避。

  「我哪有——」

  「妳以為只要不看到我,就能天下太平。」完全是小孩子的心態。

  「才沒有,我才沒有你說的那種心態。」她心虛地頂嘴,打死不願承認這是她的壞毛病。

  「既然沒有,那最好,妳就沒有繼續留在台北的理由,可以跟我一起去簽唱會。」他抓住她容易衝動的弱點,一口就咬死她,讓她後悔萬分。

  「其實、其實我不去也沒關係……」可惡,她又上當了,她應該直接承認她就是那種心態的。

  「也就是說,妳認輸了。」他知道她除了衝動這個弱點之外,還有不服輸這個大罩門,立刻就拿出來用了。

  「誰輸了?走就走,有什麼了不起!」一聽見「輸」這個字,丘靜書果然立刻跳起來,豪氣干雲地走在前頭。

  「等一等,行李。」尹昊征叫住丘靜書,用下巴點了點擺在客廳角落的綠色行李箱,丘靜書頓時僵住,難堪的吐舌頭。

  「妳昨天晚上就整理好了吧?」若說天底下還有誰可以被稱做是她肚子裡的蛔蟲,非尹昊征莫屬,他超瞭解她的。

  丘靜書答不出話,她確實昨天晚上就把行李整理好,只是越想越生氣,臨時改變主意,決定不去,其實這並非她的初衷……

  「走吧!」他嘆氣,走到角落提起行李。「項衍和若寧他們已經出發快一個鐘頭,我們也得跟上才行,」

  話畢,他便自顧自地走出屋子,還霸道地拿起桌上的鑰匙,威脅她再不走,就要將她鎖在屋子裡面,她只好悻悻然地跟著他走。

  直到上車以後,她還在生氣,想不通自己怎麼老是中了他的激將法,難道從大學到現在,她一點長進都沒有?

  生氣地將頭撇向一邊,看著窗外呼嘯而過的車子,回想起從前。那個時候,她也是像這樣,凝望一輛又一輛飛奔而去的汽車,希望能藉此冷靜下來……

  她當下便接受尹昊征的邀約,參加了辯論社,成為社裡面最耀眼的生力軍。她聰明,思路清晰,外表亮麗舉止又落落大方,是大家一致看好的新人。

  從小到大接受的訓練,使丘靜書口齒清晰,辯才無礙。對於辯論社能夠吸收這樣的新人,身為社長的尹昊征自然感到欣慰。

  丘靜書可說是一個完美的辯論人才,唯一的缺點就是衝太快,經常瞻前不顧後,只能放在第一棒。既是她的指導學長,又將她引進門的尹昊征自然希望能夠改正她這個缺點,兩人經常就這點發生爭執。

  對於丘靜書來說,她從小衝慣了,優渥的家庭環境使得週遭的人習慣讓她,久而久之造就了她衝動易怒的個性。她是個大小姐,從小養尊處優,每一個人都因為各種不同原因聽她的話,唯有尹昊征不斷地糾正她,在人前指出她種種缺點,這是她最不能忍受的。

  這天,他們又發生爭執,她一樣屈居下風。

  「不跟你說了!」她當著所有辯論社員的面離席,負氣跑到學校對面的速食店,點了一大杯冰可樂消氣。

  窗外的車潮川流不息,像小火柴盒一樣地移動。一輛、兩輛、三輛,每一輛呼嘯而過的汽車似乎都帶走一些她的怒氣,數了十幾輛車下來,她似乎不再那麼生氣。

  「又在數車子了?」

  這個時候,尹昊征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嚇了她一跳,害她差點被可樂嗆到。

  她驚慌地看著他,嘴角還殘留著來不及擦掉的可樂。尹昊征見狀好笑地挑高眉頭,淡淡地說道。

  「說不過對方就逃避,妳在辯論場上,也可以這個樣子嗎?」然後從容地在她對面坐下來,抱胸打量丘靜書。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她紅著臉問尹昊征。

  「我對追逃兵特別有一套。」他微笑說道,眼神專注得令人心跳加速。

  「誰是逃兵啊?」她死鴨子嘴硬,不肯承認。「我只是突然覺得很想喝可樂,才會跑出來。」

  「是嗎?」轉得還真硬。「我還以為妳只要遇見不如意的事,就想逃避。」

  尹昊征顯然很瞭解她的習慣,她被寵習慣了,也任性慣了,一遇見不順心的事,就會假藉各種理由逃避,周圍的人也都順著她,使得她越來越任性……

  「哪,可樂。」尹昊征從駕駛座旁邊的小冰箱拿出一瓶罐裝可樂,遞給還在生悶氣的丘靜書。

  她回頭看著尹昊征,以為又回到大學時代,只是他們都虛長了幾歲,再也不復當年年輕氣盛。

  「妳現在一定很想喝一罐可樂冷靜一下。」

  只是任憑時光流逝,許多事情是不會改變的,比如她愛喝可樂的習慣。

  她小嘴微張,瞪了他好一會兒,悻悻然地接過可樂。

  「別表現出一副你很瞭解我的樣子!」結果她還是像當年一樣愛生氣,歲月根本無法改變她。

  對於她孩子氣的表現,尹昊征僅是微笑,未置一語。

  儘管丘靜書已經吞下大半罐可樂,還是消不了氣,他這頭自以為是的沙豬!

  「這次你怎麼也跟著項衍環台?你在公司就沒有別的事好做了嗎?」記憶中他可是個大忙人,成天有做不完的公事,這次倒有空。

  「看來我也一起去讓妳很不爽。」他悶笑,覺得她的反應很有意思。

  「沒有不爽,只是很意外。」他公司旗下的歌手演員少說也有幾十個,把重心全部放在項衍一個人身上,好像不太公平。

  「有什麼好意外的?」尹昊征聳肩。「哪一次妳在的場合,我沒有在現場過?」

  經他這麼一提醒,丘靜書這才發現的確只要是她負責承辦,無論是小到只有幾百個人的簽唱會,或大到幾萬人的演唱會,他都一定到場,儼然就是最佳保母。

  「你這是在監視我嗎?」可惡。「怕我會搞砸活動?」

  「妳似乎總是喜歡把我往最壞的方面想,難道我在妳心中的形象就這麼無可救藥?」尹昊征搖頭苦笑,想不通她那顆小腦袋到底都裝了些什麼。

  這不能怪她多疑,她家雖然開公關公司,但過去多承辦一些大型公司的晚會,或是一些商業活動,從未涉足演藝圈。她現在之所以能夠一場演唱會接著一場演唱會地辦,還有做不完的宣傳活動,全都仰賴尹昊征,是他將她帶入演藝圈,給她接不完的生意。

  「沒有啦!」只是他也一直在她背後下指導棋,一直教她該怎麼做,教她喘不過氣。「我只是覺得你對我好嚴格,就不能放鬆一點嗎?」

  「放鬆?」他彷彿聽見什麼好笑的字眼。「放鬆妳就會爬到我的頭上,我又不是有被虐待狂。」

  「誰有本事爬到你的頭上啊?」她嗤之以鼻。「你是偉大的尹昊征總經理,我們這一群可憐的小人物,還得仰仗你們公司吃飯,喊萬歲都來不及了,哪還敢造次?」

  「那麼,妳喊了嗎?」他不以為然地問她。

  「什麼?」丘靜書愣住。

  「我認識妳這麼久,給妳做了一脫拉庫的生意,賺了一堆錢,至今還沒有聽過妳說一句感激。」完全不懂得做人的道理。

  「耶、那是……」

  「所以在刮別人鬍子之前,自己的鬍子要先刮乾淨。」才不會被人逮著機會回刮一頓。

  「又是辯論的基本原則。」她諷刺回道。「不過話說回來,我也沒有鬍子好刮,因為我是女的!」

  其實她一直對他心存感激,只是每次他提醒她的方式都只會惹得她更生氣,她當然也就不會承認。

  「跟妳抬槓真是有趣,彷彿又回到大學時代。」那個時候他們也是一天到晚辯個不停,任何議題都可以拿來討論。

  「這就是你一直拉住我不放的理由,因為我可以讓你回味大學時代?」他的說法有些惹惱丘靜書,感覺自己很沒有價值,竟然只有這點功能。

  「妳說呢?」他不答反問,而丘靜書再一次答不出話,她一向就猜不透他在想什麼,過去如此,現在也一樣。

  「不跟你說了!」誰有辦法瞭解像他這麼神秘的人啊!他的秘密多得跟海邊的沙子一樣,掘都掘不完。

  還是這句老話。

  尹昊征嘴角噙著笑意,心想她一點都沒變,只要說不過他,一定把這句話抬出來,結果還是一樣跟他抬槓抬個沒完。

  車子在高速公路急速奔馳,到快接近桃園的時候,兩人各自拿出手機,跟自家的工作人員詢問會場的情形。

  當他們到達會場,現場已經擠得水洩不通,到處都是歌迷。

  兩家公司的工作人員外加十來名工讀生,在簽唱會各個角落維持秩序。

  「請按照指示排隊……」工作人員努力維持秩序,現場歌迷雖多,但秩序還算良好,兩人同時鬆了一口氣。

  「你總算可以放心了吧!」最近項衍的重心都放在大陸以及亞洲各地,待在台灣的時間相對減少,這次隔了快一年才發片,尹昊征自是特別緊張,深怕結果不如預期。

  「現今的唱片市場瞬息萬變,誰也沒有絕對把握。」看見歌迷仍是如此捧場,尹昊征的確安心許多,但仍存在許多問題。

  「這倒是真的。」丘靜書亦有同感。「現在的唱片市場大不如前,如果光靠賣唱片,很難維持下去。」

  「所以我才擔憂。」尹昊征嘆道。「非法線上下載使得唱片銷售量直線下滑,以現今的音樂環境,已經無法再支撐另一個項衍。如果連項衍都賣不好,我擔心其他歌手的處境會更慘,公司更難經營。」

  是啊!台灣向來就位居華語流行音樂的領導地位,但要創造出如項衍這般的天王巨星,必須要有強力的後盾才行。從最上游的詞曲創作人到中間的經紀公司、唱片發行公司,到最後的CD和線上數位音樂,每一個環節都需要有力的支撐。而唱片銷售量就是支撐,銷售量下滑,上中下游都會受影響,但卻沒有人願意重視這個問題。

  「你還是老樣子,眼光永遠看得比別人遠,也考慮得比人多。」但就她看來,生命會為自己找出路,音樂市場或許會因此而縮小規模,但永遠不會死,到時說不定會開創另一番新的局面。

  「我不得不。」他是一個負責任的老闆,必須考慮員工的福祉和藝人的出路。

  「同樣都是唱片公司老闆,楚敬就比你輕鬆多了。」她想起他的另一位好朋友兼對手,他似乎一點都不擔心這伋問題。

  「他成天忙著跟女明星鬧緋聞,哪有空想到這些問題?」尹昊征不以為然地瞄她一眼,總覺得她的比喻不倫不類,怎麼會把他拿來和樊楚敬相比?

  「也對。」樊楚敬那顆花心大蘿蔔,除了會想怎麼勾引女明星之外,就是和深深鬥嘴,日子過得輕鬆得很。

  兩人同時微笑,不再交談,雙眼同時凝視正前方。簽唱會場,雖然擠滿了歌迷,但大家都很有耐心按照秩序排隊,看來今天又可平安落幕……

  「這個人是誰啊?」

  「好可怕哦!」

  只可惜,他們放心得太早。

  他們剛想到項衍身邊慰問他,現場就闖進一名醉漢,手上還帶著一根大木棍。

  「怎麼回事?」丘靜書一發現不對勁,一馬當先便衝出去,尹昊征根本來不及叫住她,只好趕快跟在她後頭,防止她出事。

  醉漢喝得醉醺醺,滿口酒氣不打緊,還胡言亂語。由於現場歌迷大多都是年輕女孩,很少碰見這種狀況,嚇都快嚇死。

  「先生,請問你有什麼事嗎?」丘靜書好不容易擠到醉漢身邊,一方面還得注意歌迷的安危,就怕歌迷發生意外。

  「我來……找、噁,找我女兒!」醉漢醉到話都說不清,拚命打酒嗝,身旁的年輕女歌迷嚇到臉色鐵青,丘靜書只得挺身保護她們。

  「先生,你喝醉了,請你立刻離開會場。」她也不怕他手上的棍子會不會一棒打過來,出口就趕人。

  「妳說什麼?」醉漢眼露兇光,頻頻揮動手中的棍棒,看起來非常危險。

  「我說,你嚇到這些歌迷了。」丘靜書的口氣不遑多讓,亦是兇悍得很。「我不知道你的女兒是誰,但是請你別再繼續騷擾歌迷,不然我立刻打電話報警,請警察過來——」

  丘靜書剛提到「警察」兩個字,醉漢彷彿受到什麼刺激,朝著她的頭一棒就揮下來,她根本閃躲不及。

  她以為自己會被打得頭破血流,但很意外棍子並沒有打到她頭上,被另一顆頭取代了。

  「砰!」

  醉漢一棒打中尹昊征的後腦,他當場暈過去。

  「啊——」

  現場立即響起一聲又一聲的尖叫和刺目的鎂光燈,整個會場頓時陷入一陣混亂。

  「叫救護車!」丘靜書跪在地上捧住尹昊征的頭狂吼。「快叫救護車!!

  涓滴的眼淚,像是關下掉的水龍頭流個不停。

  ※※※※

  走過了一段漫長崎嶇的幽暗峽谷,尹昊征終於從黑暗中醒來。

  他費力睜開眼睛,丘靜書蒼白的小臉就在眼前。

  「靜書?」他出聲叫丘靜書,她的眼睛充滿了紅絲,並且腫起來,可見她哭得有多慘。

  「你醒了。」她沒料到他會這麼早清醒,眼淚還來不及摘掉,就被他逮到最脆弱的一面。

  「這裡是哪裡——頭好痛!」他試著爬起來,卻被接連襲來的抽痛給逼回到枕頭,抱住左邊的太陽穴呻吟。

  「這裡是醫院,你不要亂動!」她慌張不已幫他把被單拉好,就怕他逞強硬要下床。

  「醫院?」他愣了一下。

  「是啊!」她罵道:「誰叫你突然自己跑出來挨揍,醫生說對方要是再打准一點,可能就會把你打成白癡或是植物人,到時候你就慘了。」

  「我幫妳擋下這一棍,妳最起碼也應該跟我說謝謝才對吧!」怎麼反而兇巴巴?

  「我幹嘛要跟你道謝?」她反駁。「你害我差點嚇掉半條命,我才要跟你算帳。」可惡,說著說著她又要哭了,都是他害的。

  「妳在哭?」他哪壺不開提哪壺,非得揭她的瘡疤才甘心。

  「我沒有。」她極力忍住淚,但沒用,眼淚自己就是要流。「我只是剛好眼睛痛,和你沒有關係。」

  「我可以說,妳這是在為我擔心嗎?」他伸出手,溫柔地摘掉她眼角上的淚,她終於忍不住「哇」一聲地趴在尹昊征的身上哭。

  「你為什麼要做出這麼愚蠢的事?害我嚇死了。」當他倒在她懷裡的時候,她的心跳都快停止,都快因過於心痛而休克。

  「妳才愚蠢。」他摸摸她的頭,教訓她。「明明警衛可以處裡,妳卻硬要逞強,差點害自己受傷。」要不是他機警替她擋下棍子,現在躺在醫院的人就是她了,竟然還敢回頭罵他。

  「我只是心急,怕醉漢會傷害到歌迷。」她當時一心一意只想保護歌迷,沒有顧慮到自己的安危。

  「我知道。」他微笑。「從以前到現到,妳都是這種個性,一點也沒變。」

  「這就是你一定要跟在我身邊的原因嗎,怕我闖禍?」她一向就喜歡和他鬥嘴,反駁他每一句話,不過這次她沒有辦法再反駁他,因為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她的脾氣就是這麼毛躁。

  面對她的疑問,尹昊征只是掐了一下她的臉頰,一樣沒給她答案。

  「最後場面有控制住嗎?」即使已經躺在醫院,尹昊征仍然不忘他的職責。

  「控制住了。」丘靜書點頭。「你倒下以後,那個醉漢好像突然清醒似地丟下棍子,警衛一看見有機可乘,立刻撲上去把他制伏住,扭送警局。」

  換句話說,他平白挨了一記。

  「記者呢?」他關心的事情真不少。「他們有沒有大肆報導這次的事件?」

  「當然有。」丘靜書又點頭。「他們連雞毛蒜皮大小的事都不放過了,哪可能不報導這件新聞?他們還發揮最大的想像力,把你寫成保護美女的大英雄,這次你可真的是出盡風頭了。」變成街頭巷尾議論的對象。

  「這麼說來,妳和我的名字又綁在一起了?」接連兩天報導他們的新聞,這跑娛樂版的記者還真忙。

  「看來我們是非綁在一起不可了。」她無力地笑笑,算是敗給命運,好像無論她怎麼掙扎,都會和他牽扯在一起。

  「看開點,人生就是這麼一回事。」他安慰丘靜書,眼底有不易察覺的滿足,她當然也沒有發現。

  「你說得輕鬆。」她頻打呵欠。「被新聞記者追著跑的人又不是你,當然可以說大話。」

  奇怪,得知他沒事放鬆以後,突然變得好想睡覺,是不是太累了……

  「妳還是回旅館休息吧,我已經沒事了。」除了偶爾還會抽痛之外,一切安好,連腦震盪都沒有。

  「我不放心。」她搖頭,堅持不回旅館。「我要在這裡睡,看護你。」

  「靜書——」

  「晚安,學長。」她拉過椅子,一屁股坐下,臉趴在床上便開始呼呼大睡。

  尹昊征完全沒她的皮條,只得用手指順她的頭髮,心想她要像這樣衝動到什麼時候?

  丘靜書入睡後的臉龐,少了白天的強悍,看起來分外年輕。而白天的事件,也讓他回想起多年以前的那一天,那時的她,比現在更衝動……

  就在他們聯手拿下全國大專盃辯論冠軍之後,他們緊接著參加由一家企業贊助的辯論大賽,這回的辯論比賽是有獎金的,冠軍可抱走五萬元現金。

  為此,每一個學校莫不卯起來準備。五萬元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對一個大學社團來說,卻能發揮不少幫助,特別在辯論社又不是什麼熱門社團的情況下,確實不無小補。

  為了能再次順利奪冠,他們兩個人又私底下約出來進行討論。在「奧瑞岡式辯論」的遊戲規則底下,尹昊征通常擔任三辯兼結辯,丘靜書擔任一辯,而結辯必須綜合其他兩位隊友再加上自己的論點,加以分析整理,並且不得在進行結辯時提出新論點,因此事先溝通就顯得非常重要。

  臨陣磨槍,不利也光。

  尹昊征在明天正式上場比賽前,帶著一大袋資料,準備和丘靜書找一處可以大聲說話的地方進行討論,順便擬定明天的戰略。

  他們邊走邊聊,尹昊征一邊下指導棋,教導丘靜書如何才能更進步。

  丘靜書雖然不甘願老是輸給他,但在辯論場上,她確實是新手,只得邊聽邊點頭,期望自己將來有一天能夠超越他。

  商店騎樓下人來人往,每一個行人都有自己的目標。

  「明天妳是第一個上場,妳必須趁著對手還沒有辦法進行駁論之前,在立論方面多下點功夫……」

  尹昊征滔滔不絕地傳授丘靜書辯論技巧,這些她都懂,只是在實際運用上,總會碰見一些莫名的困難,尚需多加磨練。

  「搶劫啊,有人搶我的皮包!」

  他們正討論熱烈,身後突然有婦人大喊搶劫,接下來就看見一名身形削瘦的中年男子,手裡抓著婦人的紅色皮包,從他們身邊跑過。

  丘靜書直覺反應是追該名男子,搶回婦人的皮包,於是長腿一跨,便開始追人。

  尹昊征完全沒料到她會這麼做,愣了一秒鐘也跟著追上去。

  「站住!」丘靜書對自己的腳程很有信心,她果然也順利追到中年男子,在大街上與他拉扯。

  「把皮包還來!」她並且很不怕死地伸手跟他搶皮包,中年男子跟她拉扯了大半天,眼看著就要弄丟皮包,氣得拿拳頭K她。

  「砰!」

  好在這一拳沒K到丘靜書,倒是害隨後趕來支援的尹昊征手腕扭到,他痛得倒抽一口氣。

  「學長,你不要緊吧?」丘靜書見他右手掛綵,緊張得額頭直冒汗。眾所皆知他是創作才子,萬一她要是害他不能再彈鋼琴,那她的罪過可大了。

  「沒關係,只是扭到。」要不是她衝得太快,讓他還來不及站穩就出手,他也不至於受傷。

  「那就好。」她大大鬆一口氣,總算不必變成全校女生的公敵。

  不過……

  「你,都是你!」竟敢打傷她心愛的學長。「你好好的人不做,幹嘛學人家搶劫?萬一被你的子女知道,不會覺得丟臉嗎?」

  丘靜書發飆開口大罵中年男子,不知道是她的氣勢太駭人,還是說中了對方的心事,只見原本還一臉兇相的中年男子瞬間沉下臉來,羞愧地說道。

  「我也不想做出這麼丟臉的事,但是我的女兒正在發燒,我必須籌錢帶她去醫院。」

  中年男子的告白讓丘靜書和尹昊征兩人大吃一驚,原來他搶劫是為了救他女兒。

  「你說的是真的嗎?」中年男子雖然一臉羞愧,但也有可能只是為了脫身說謊,不得不提防。

  「千真萬確。」中年男子困窘地點頭。「我長年失業在家,一些積蓄都用光了,再加上和老婆離婚,家裡也沒人可以幫忙照顧孩子,所以只好……」

  所以只好丟下發燒的小孩,上街行搶冒險籌錢,聽起來真令人心酸。

  「這樣子好了,你帶我們去你家,看看有什麼可以幫得上忙的地方。」丘靜書決定出手幫忙中年男子,幫忙減少一些社會問題。

  「啊?!」中年男子愣住,尹昊征也愣住,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吧!

  「你趕快把皮包還給人家,然後帶我們去你家,別忘了小朋友正在發燒。」愣什麼愣,還不趕快行動?

  結果被搶的婦人,聽見中年男子的遭遇也覺得他很可憐,不同他計較搶劫的事。他們再三跟婦人道謝後,立刻趕回中年男子家,緊急將小女孩送到醫院。

  這位小女孩就是馮深深,她當時其實已經十三歲,就讀國一。因為丘靜書的熱心,馮深深得以救回一命。丘靜書甚至幫中年男子安插到她父親的公司上班,讓他有能力獨立撫養馮深深,不要再因為貧困而動傻念頭。

  至於他們明天的辯論比賽?

  「糟了,那些資料!」當兩人把所有事情搞定,已經是快接近晚上十一點,他們明天下午兩點就要正式上場,資料卻不見了。

  「妳才想到。」尹昊征攤開雙手,原先還夾在他腋下的黑色袋子,不知跑到哪裡去,只剩下他無奈的笑容。

  「怎麼辦?那些都是明天比賽要用到的資料。」都怪她太衝動,弄丟了資料。

  「再回頭找找看,說不定沒有人撿走。」他也有錯,資料沒顧好,只顧著擔心她,這下明天才真的值得擔心。

  「嗯。」趕快去找。

  他們抱著一絲希望回到原來的地方,尋找尹昊征的黑色小包包,但包包早就被撿走,撿到的人可能以為是一大筆現金,其實只是一疊廢紙。

  「怎麼辦?被撿走了。」丘靜書一臉歉意地看著尹昊征,那些可都是他花時間搜集來的資料。

  「我再想辦法。」尹昊征淡淡回道,而丘靜書懷疑他有什麼辦法可想,難道徹夜不睡重新搜集資料?

  結果她還猜對了,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尹昊征統統交給斯若寧去做,害斯若寧整夜沒睡,隔天到場幫他們加油的時候拚命打瞌睡。

  「加油加油一定要得第一……呼!」可憐的斯若寧當場睡著,也是一夜沒睡的尹昊征卻是精神抖擻地用臨時搜集來的資料,打了一場漂亮的勝仗,毫無意外地又把冠軍獎盃捧走……

  「對、對不起……」平日丘靜書說不出口的道歉,在睡夢中卻能流暢的托出,更加深尹昊征嘴角的笑意。

  「沒關係,我原諒妳。」他用指背輕撫她的臉龐,輕聲回道。

  繼續睡吧,親愛的。

  尹昊征無聲允諾。

  無論時間如何流逝,未來她還會闖下多少禍,他都會一直陪在她身邊。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4-12-5 09:41 PM


第三章


  「……對,不必了,妳不必趕過來……學長沒事,妳只要幫忙處理好簽唱會的事,我就很感激妳了……真的沒事,簽唱會就拜託妳了,一定不能再出差錯哦……嗯,好,我會代替妳跟學長問候……好,那我要掛電話嘍,掰掰。」

  丘靜書跟馮深深做了最後交代後合上手機,轉身面對尹昊征。

  「是深深打來的嗎,她放假了?」他看著她把手機放進皮包裡頭,淡淡問道。

  「她放假了。」幸好。「她問我需不需要過來看你,我要她直接下台中支持簽唱會,不必特別趕過來。」

  「嗯,反正我也沒受什麼傷,不必麻煩。」看來衝動也不一定都那麼糟糕,偶爾也會有美好結局,深深就是一例。

  「那是你自己說的,醫生說你還要再觀察。」這可不是他自己可以決定的事,可他就是喜歡把自己當成醫生。

  「所以我才答應要靜養,不然早就出院了。」他微笑。

  這倒是令人意外,當醫生說希望他留在醫院多觀察幾天的時候,他居然點頭,她原本以為他會立刻跳下床離開。

  「所以我才留下來陪你啊,不然我早就去簽唱會了。」她模仿他的語氣,不是很像但模樣很逗,他立刻眉開眼笑。

  「那還真是委屈妳了。」瞧她的模樣,跟個小孩子似的。

  「可不是?」她冷哼。「我應該不理你自行去簽唱會,反正醫院裡面多得是對著你的褲管流口水的護士,她們都比我更懂得照顧病人。」

  別以為她沒有發現他和護士眉來眼去,她嚴重懷疑他之所以沒急著出院,是為了那些護士,這家醫院的護士真是年輕得可怕,而且個個貌美如花,一個比一個妖艷!

  「我懂了,原來妳也是個丟掉斧頭的人。」他悶笑,不明白她那顆腦袋怎麼長的,連他真正喜歡誰都不知道,光會懷疑東懷疑西。

  「耶?」他在說什麼,她哪來的斧頭可丟?

  她當然有了,她就像呂氏春秋「亡鈇意鄰篇」中那個丟掉斧頭的人,自己的斧頭不見了,便懷疑隔壁鄰居的小孩偷走,對方的言行舉止怎麼看都像小偷,她對那些護士,也是這種心態。

  「我們去度假吧!」這種心態要不得,必須設法將它糾正過來才行。

  「度假?」她不可思議地看著尹昊征,認為他瘋了。

  「不是說要休養嗎?」他笑著說。「我們去花蓮海邊的別墅度假,順便休養身心。」希望等到他們回來,她可以不要再懷疑那些可憐的護士,她們已經夠辛苦了。

  「你什麼時候決定的?」這根本是預謀。

  「從我睜開眼睛的那一刻開始。」他挑眉。

  「那可真久,我以為你是臨時決定的。」她早該想到他這個人做任何事都有一套計劃,不可能臨時起意。

  「也算是。」至少不是在半年前就做好規劃。

  「好吧!去就去,反正我已經答應要照顧你,總不好放你鴿子。」她大小姐表現出一副沒辦法的跩樣,尹昊征懷疑不知道是誰照顧誰?很可能搞到最後,都是他在做。

  「那就謝謝妳嘍!」他嘴角噙著笑意,不是特意嘲笑,但就是教人臉紅,丘靜書的臉都紅起來。

  「要去花蓮就得搭飛機,以你的狀況能搭飛機嗎?」她故意拿他的身體狀況當做報復,結果很她失望。

  「沒問題,我問過醫生了,他說我的身體好得很,搭飛機OK。」他知道她最討厭把時間浪費在交通工具上,能搭飛機一定不會搭火車,能開車絕不等公車,她就是這麼性急。

  「看來你和醫生都串通好了。」可惡,就她一個人被騙。「原本我還擔心你可能有腦震盪,如今看來,我才有腦震盪。」被他耍得團團轉。

  「別這麼說。」他才沒她說得這麼惡劣。「我只是認為難得有這個機會,不好好利用就太可惜了。」

  擇日不如撞日,平時他們都太忙碌,因此而忽略身邊的美好事物,他也是因為有所領悟才會臨時決定去花蓮度假。

  「怎麼說都是你有理。」不愧是辯論皇帝。「那我現在先去幫你辦理出院手續,再開車載你回家整理行李──」

  「不用麻煩了,靜書。」他阻止她欲離去的腳步,要她別忙了。「我已經請公司同仁幫我辦好出院手續,衣服也到花蓮當地再買就好了,反正我們也只需要穿到一些休閒服和運動衫,很好解決的。」

  換句話說,他把一切都處理好了,她只是被通知要跟著去而已。

  「你該不會連機票都訂好了吧?」她又上當了。

  丘靜書瞪他。

  「妳說呢?」這麼明顯的答案,還要他說出口,未免太不上道。

  結果她又被他擺了一道,莫名其妙跟著他去旅行。

  一直到她上飛機前,她都覺得自己掉進尹昊征的陷阱,從獵人變成獵物。

  基於這幾天的事件實在鬧得太大,他們已然成為全台灣目前最出鋒頭的名人,害他們不得不戴上大墨鏡,以躲避記者的追蹤。

  他們盡可能地低調,劃位也劃在最後一排,就怕被人認出來。

  丘靜書突然覺得很荒謬,他們又不是什麼大明星,卻必須這樣遮遮掩掩,都怪他的外型實在太搶眼了,藏都藏不住。

  「你沒事長得這麼高、這麼帥幹什麼?」儘管已經躲在最後排,又戴上足以遮住半邊臉的大墨鏡,仍有許多人不停盯著他們。

  「妳自己也不矮,別淨會怪我。」一百七十公分的身高可不是人人都有,況且她的身體曲線玲瓏有致,雙腿特別長,就他看來,她才是真正的焦點。

  「比起你一八七的身材,我算嬌小了。」人家是一八三俱樂部,他們絕色三人組身高個個超過一八五,都可以組成一個巨人合唱團了。

  「我們連身高都要爭嗎?」他低笑,覺得她這種反抗很有意思,從她上飛機開始,就不斷在挑剔,乾脆直接把他推下飛機好了。

  「哼!」她是很想直接把他推下飛機啊,誰要他設了個這麼美好的陷阱,害她想拒絕都覺得可惜,只得乖乖地往下跳。

  「不要扁嘴,有人在看我們了。」他提醒她現在他們也算是名人,必須注意形象,她只得擠出一個亮麗的笑容,假裝和對方很熟。

  一路上他們都是像這樣你一句、我一句,鬥嘴鬥個沒完,直到下飛機後,他們還在鬥。

  七月的花蓮,陽光刺眼得可怕,好像隨便吐一口氣,馬上就會蒸發掉,天氣非常炎熱。

  「哇,我們到花蓮了!」許久不曾接近大自然的丘靜書,一走出機場,接觸到陽光,血液立刻就沸騰起來,一些彆扭的情緒被太陽蒸發得無影無蹤,什麼仇都忘了。

  「小姐,別太興奮,我們還得趕路。」他招來計程車,將興奮得跟墨西哥跳豆一樣的丘靜書拎上車,直奔位於海邊的別墅。

  花蓮的海岸線美麗得有如詩篇,讓丘靜書深深相信,上帝在創造花蓮這塊土地的時候,一定特別用心,才能創造出這麼瑰麗的風景。

  風和日麗,身邊又坐了一個大帥哥,丘靜書的心情自是特別好。

  「這好像是我們兩個人第一次單獨出來旅行耶!」看著車窗外的美景,丘靜書突然想到。

  「是啊!」尹昊征笑著回道。「以往都太熱鬧了,身邊總是圍了一堆人。」

  他們集體出遊的機會很多,一群人經常為了工作浩浩蕩蕩至全省各地,乃至遠征到國外出外景,兩人單獨相處的機會反而少之又少。

  「說得也是。」他們的生活的確挺熱鬧的。「一時間少了這麼多人,還真不習慣。」

  對於丘靜書的評語,尹昊征未置一詞,就他個人看法,他倒挺喜歡這樣的安靜。

  計程車在路上跑了將近五十分鐘後,終於到達尹昊征位於海邊的別墅,他們付了錢,跟司機道謝,跟著下車。

  這是丘靜書第一次來到他位於花蓮的別墅,感覺有些新奇,也有些好奇,這房子平常都沒人居住,竟然還能保持得這麼乾淨。

  「我在我們到達之前,已經事先派人過來打掃。」他主動給她答案。

  「原來如此。」他果然是一個老謀深算的男人,什麼事情都預先設想好,絕不臨時抱佛腳。

  「我猜冰箱裡頭一定已經裝滿食物。」她打開兩門冰箱,Bingo!舉凡青菜、水果到啤酒、果汁,樣樣不缺。

  「我還特別請人買了兩箱可樂。」他指指擺在廚房角落那兩箱可樂,好希望她可樂能少喝點,多喝一些蔬果汁。

  「謝謝你哦!」自以為是的男人。「你都已經對我這麼好了,為什麼我還是有一種掉進陷阱的感覺?」

  從各方面來看,他都是一個無可挑剔的好男人,但她總覺得不滿意。

  「那是因為,妳總是喜歡把我想成邪惡大帝國裡面的大魔頭,但事實上我是個體貼的男人。」對她的照顧無微不至。

  「這不能怪我。」不是她的錯。「誰叫你的體貼背後,總藏著看不見的陰謀,讓人覺得毛毛的。」

  「妳想得太多了。」又不是在演恐怖片,還陰謀哩!「我沒妳想得這麼壞。」莫要冤枉他。

  「你就是這麼壞。」她頂嘴,打死不肯承認他真的很體貼。

  「既然我這麼壞,那麼我就不帶妳去市中心了。」硬要栽贓他也沒關係,他多得是辦法回擊。

  「無所謂,反正我也不缺什麼東西。」她剛剛大致檢查了一下四周環境,發現她房間內的衣櫥裡頭掛了好幾套休閒服跟運動褲,吊牌都還掛在上面,八成又是他命人事前準備的,這下他踢到鐵板了。

  「妳確定?」他的笑容有著看不見的惡意,確實會讓人起雞皮疙瘩。

  「當然了,我什麼都不缺。」有整個冰箱的食物,和整個櫥櫃的新衣服,她才不在乎他帶不帶她去市區。

  「咳咳。」想到接下來要說的話,他先清了清喉嚨示警。「妳的意思是……就算一直穿著同一套內衣褲也沒有關係嘍?」沒想到她是一個這麼不愛乾淨的人。

  「內衣褲?」她瞪大眼睛,完全沒想到這個問題。

  「就是妳裡面穿的……」他用手在空中比劃了兩下,比得她的臉都紅起來。

  「你幹嘛把這種事情都說出來啊?」好丟臉。

  「是妳逼我說的。」他本來也不想說,誰叫她愛逞強。

  丘靜書瞬間氣得頭頂生煙,心想自己又輸了一回,下次她也要學他厚臉皮,講一些比較大膽的內容,讓他也痛苦一下。

  「從這裡就可以看見海耶,這會不會太奢侈?」她才在想怎麼整尹昊征,就教落地窗外的景色給吸引住,興奮地擠在尹昊征旁邊,和他一起眺望海景。

  「偶爾的奢侈是必要的,不然人生就太苦悶了。」他不否認要買這樣的景觀必須花不少錢,但他認為值得,這是他放鬆自己的方式。

  「這倒是。」她萬分贊同。「尤其你又不要命地工作,適度的放鬆是必要的。」不然會被壓力逼死。

  「彼此彼此,妳也很努力。」她不想輸他,偏偏他又一直向前,逼得她只好也把自己操得半死,免得落後他太多。

  「努力有什麼用?還不是一樣贏不過你。」她睨他,算是承認自己失敗。

  尹昊征聞言微笑,難得這小妮子也有承認失敗的時候,看來花蓮宜人的景致,真的能改變人的心情呢!

  「妳要不要先睡一會兒?」他問丘靜書。「晚上才有體力逛街。」

  「誰要睡覺啊?」她對他的提議嗤之以鼻。「又不是老頭子,我要去沙灘散步。」

  「我陪妳一起去。」她真是充滿活力。

  「你?」她驚訝地看著尹昊征,難以相信他也這麼好動。

  「總不能讓人家以為我是老頭子。」他挑眉,打死不和老頭子三個字扯上邊。

  丘靜書漾出一個開朗的笑容,算他厲害,她本來是打算那麼說的。

  說起來真的很奢侈,海灘就在尹昊征的私人別墅正對面,只要過個馬路,再往下走幾步路,就到達海灘。

  由於此處距離市區還有一段距離,沒有什麼遊客會來這個地方,因此整片海灘都是他們的,他們玩起來也特別開心。

  丘靜書甚至還把鞋子脫掉,準備來段浪漫的沙灘追逐戲,嚇出尹昊征一身冷汗。

  「妳可別要我學瓊瑤筆下的男主角追著妳跑,我老了,做不到。」他沒那麼好的體力,從山上追到沙灘,又從沙灘跑回花園,再在月下談情說愛,那是只有連續劇才會安排的情節。

  「別擔心,誰會期望一個老頭子挑戰這麼高難度的事?」她取笑他,赤腳在他周圍跑來跑去,笑得非常開心。

  「是啊,我是個老頭。」他雙手插在褲袋,慢慢往前走,才不掉入她的陷阱。

  「你走得太慢了——砰!」她一個踩空,當著昊征的面跌個四腳朝天,吃了滿嘴沙。

  「小心駛得萬年船。」他居高臨下瞄她一眼,一點出手幫忙的意思都沒有。

  「喂,你不打算扶我起來嗎?」她在他身後大叫,他不肯拉她一把也就算了,還頭也不回地往前走,活生生就是個冷血動物。

  他總算停下來回頭看她一眼。

  「妳要我幫忙可以,但要付出代價。」他是個精明的商人,絕不平白伸出援手。

  「什麼代價?」她一臉莫名地看著尹昊征,只見他露出惡意的微笑。

  「一個吻。」他開出條件,丘靜書瞬時瞪大眼睛。

  「那我還是自立自強好了。」她倏地站起來,將身上的沙子拍掉,絲毫不讓他佔便宜。

  「小器!」尹昊征笑笑,掉頭繼續往前走。

  丘靜書小女人似地跟在他後面,腦子裡面不斷迴響他剛剛說的話。

  他真的想吻她嗎,還是只是開玩笑?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沙灘,就第三者來看,所有的傳聞都是真的,沒有絲毫造假。

  ※※※※

  正當尹昊征和丘靜書在花蓮那頭散步曬太陽的同時,台中這頭也沒閒著,簽唱會也是進行得如火如荼。

  由於大人們都不在,確保簽唱會能夠順利進行這項重任,就落在馮深深身上,為了達成丘靜書交付她的重任,她可說是卯足了勁。

  「買好CD要請項衍簽名的歌迷朋友們,請往這邊排隊……」

  馮深深窈窕美麗的身影,像是花蝴蝶一樣,在會場裡面飛來飛去,雖然僅是穿著簡單的黑色T恤和牛仔褲,但就是很亮眼。

  樊楚敬雙手抱胸,靠在牆壁上遠遠打量馮深深的背影,不得不承認,她真的長大了——至少就身材方面。

  她已經成長為一個時代新女性,自信、幹練、充滿活力,但在他的眼中,她仍然是個小鬼,不管她現在的身材有多辣。

  「小鬼。」難得相遇,他乾脆現身叫她,省得她又要譏笑他躲她。

  馮深深聽見樊楚敬的聲音,身體頓時僵了一下,接著慢慢轉身。

  「大色狼,你又叫我這個難聽的外號。」什麼小鬼,她早已經長大了好不好?

  馮深深冷哼。

  「妳給我取的外號也沒有好聽多少。」他瞇眼。「妳這張小嘴,怎麼還是這麼毒啊?」完全沒有改進。

  「請你在形容我身體任何一個部位的時候,不要非得都加上個『小』字行嗎?我想我的個子並沒有你講的那麼『小』。」她身高一六五,雖然沒有頂高,但還算標準,偏偏他老是喜歡把她當成侏儒。

  「會隨便發脾氣,就證明妳還沒長大,依舊是個小鬼。」是啊,他是喜歡在她前面加上個「小」字,小鼻子小耳朵小眼睛,她能奈他何?

  「你才是不改色狼本性。」馮深深反擊。「別以為我沒有發現,你的眼睛正瞄著五十公尺以外的比基尼女郎。」

  他們在廣場這頭舉辦簽唱會,另一頭則是在舉辦車展,現場就有幾位身材火辣的比基尼女郎,倚在車旁搔首弄姿。

  「妳的觀察力真驚人,我的眼珠子往哪裡轉妳都知道。」他吹了一聲尖銳的口哨,讚揚她。

  「我還知道你想趁著尹大哥不在的時候,偷走項大哥!」她知道的事情可多著呢,別以為能夠瞞她。

  「妳放心,我對男人沒興趣。」他又吹了一聲口哨,態度亂不正經。

  「誰知道?」她冷哼。「雖然你一再宣稱你只愛女人,但我也曾風聞說你最近的興趣改了,開始覺得男人也不錯。」有關他的八卦傳聞,多到可以寫一本書,他壓根兒是生冷不忌。

  「對於一個離過兩次婚,還準備再離第三次婚的男人來說,妳這些話太失禮了。」他不介意傳聞,但至少要傳對的,他對男人沒有興趣,只鍾愛女明星。

  「你又要結婚了?」馮深深聞言愣住,臉色蒼白不說,態度又很緊張,但樊楚敬一樣也沒有發覺。

  「還沒有。」他瀟灑地笑道。「不過目前正在物色對象,妳知道我怕寂寞。」

  他不怕人家說他花心,就怕他想花心的時候沒有人來陪,真到了那個地步,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馮深深不說話,事實上她已經氣到說不出話,樊楚敬這個眼盲心瞎的大傻瓜!

  「我看項衍都沒有受到景氣影響嘛!」看著簽唱會的盛況,樊楚敬挑高眉。「在這一片不景氣中,他的銷售成績還能開出紅盤,昊征光靠他一個人就可以維持公司,更何況他手下還有別的大牌。」

  「誰說的?」馮深深不服氣地反駁。「尹大哥當然有受影響,為了維持公司,他每天都工作到三更半夜,你這個無所事事的花花公子跟他根本不能相比。」

  尹昊征幾乎就和丘靜書一樣關心她,誰敢說他壞話,她就不饒誰。

  「妳未免也太激動了吧?」樊楚敬感興趣地看著她,覺得她的反應很有意思。

  「聽妳的口氣……」他神秘地低聲猜測道。「莫非妳喜歡昊征?」

  樊楚敬原本的意思是和她開玩笑,哪曉得她會突然愣住說不出話,臉色變得跟牆壁一樣蒼白。

  「喂,妳該不會真的喜歡上昊征吧?」見她的反應不對勁,樊楚敬也開始緊張,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馮深深仍舊沒講話,心想他未免也錯得太離譜了吧?她喜歡的人是他,他卻指鹿為馬,硬是栽贓給尹昊征。

  「我勸妳最好忘了昊征的事,別忘了他是靜書的男朋友,而且我聽說他們目前正在花蓮海邊的別墅度假不是嗎?」這就證明他們的關係有多牢不可破,沒有她見縫插針的分。

  樊楚敬這回可真是卯足勁說教,問題是她一句話也聽不進去,也找不到話反駁,只是一味想天底下怎麼會有像他這麼遲鈍的男人!誰真正愛他都不知道。

  「難得妳也有說不出話的時候。」見她為了尹昊征苦惱,樊楚敬內心有種說不出來的微酸滋味,悄悄侵襲他的喉頭。

  「我……」她不是說不出話,而是怕自己一開口便朝著他的耳朵大喊:「笨蛋!」因此乾脆閉嘴。

  「項衍好像忙得差不多了,我去打個招呼。」他也不給她開口的機會,腳後跟一轉就朝項衍的方向走去,她也懶得叫住他。

  「楚敬!」項衍遠遠就看見樊楚敬朝他走來,於是主動打招呼。

  「項衍!」他熱情地拍拍項衍的肩膀,看得出他們交情不錯。

  「我只是一名不起眼的小歌手,還得勞駕你這個媒體大亨到我的簽唱會來,真是受寵若驚。」他們熟到可以互開玩笑,樊楚敬則是乘機拉攏項衍。

  「想挖角當然得積極點,機會可不會從天上掉下來。」他或許是個不務正業的花花公子,但絕不是個敗家子,該做的事還是會做。

  「我看你和深深還聊得挺愉快的嘛,兩人有說有笑。」項衍打量幾公尺外的馮深深,她正一臉茫然,似乎在思考些什麼。

  「那哪叫愉快?」樊楚敬抱怨道。「她差點沒殺了我!」

  「哈哈哈……」聽見他的話,項衍大笑。「你們每一次見面,一定充滿火藥味,搞得像是戰爭。」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樊楚敬雙手一攤,認了。「她特別喜歡找我的碴,每次都跟我唱反調。」

  「彼此彼此,你也差不多,一樣喜歡跟她唱反調。」這可不是她一個人的問題,他也有錯。

  「是嗎?」樊楚敬笑笑。「我自己倒沒有發覺。」

  他跟女性的關係,總是維持得很好,女人就算不愛他,也不至於恨他,但她卻巴不得殺了他,真不曉得是為什麼?

  「你沒發現的事情可多著呢!」項衍拍拍樊楚敬的肩膀,算是敗給樊楚敬,身為唱片公司老闆他已不算稱職,在愛情的戰場上更是遜到不行,完全憑直覺做事。

  「我覺得不太妙,項衍。」偏偏他的直覺時常出錯。「深深好像喜歡上昊證,你要不要找個機會提醒靜書,要她多注意一下深深,免得男朋友被自己最信任的部屬搶走了都不知道。」

  樊楚敬一臉嚴肅地建議項衍,只見項衍一愣,接著爆出一陣大笑。

  「哈哈哈……」楚敬這個傻子,太好笑了……

  「你在笑什麼?」他可是很認真地在為大家著想,結果他卻笑得跟個瘋子一樣。。

  「沒什麼。」啊,好好笑,項衍笑到流淚。「我只是覺得很妙。」深深明明就是喜歡楚敬,這點連傻子都看得出來。唯獨楚敬自己不知不覺,還亂點鴛鴦譜,難怪深深會一臉茫然。

  「你到底在說什麼?」奇怪,他說了什麼好笑的事嗎?怎麼笑成那個樣子。

  「算了,反正也不干我的事,你以後就知道了。」現在說太多反而糟糕,該採取行動的時候,深深自己就會採取行動,犯不著他這個外人來多事。

  「真會被你們這群人急死。」要不就是不說話,要不就是故作神秘,有心臟病的人早病發身亡。

  「說真的,你要不要跳槽到我們公司?」樊楚敬刺探性的詢問項衍,雖然明知不可能,但開開玩笑也無傷大雅。

  「除非你希望我被昊征殺了,不然別動這種歪腦筋。」更何況他自己就是老闆,還有老闆跳槽到另一間公司,回頭打另一個老闆的道理嗎?拜託他也用用大腦。

  樊楚敬的大腦或許沒有尹昊征靈光,但也絕不至於笨到以為項衍真的會跳槽,反正只是開玩笑。

  「不曉得昊征和靜書在花蓮玩得開不開心?」真羨慕他們兩個人,唉!

  樊楚敬嘆氣。

  「你的耳朵真尖,也知道他們正在花蓮度假?」想不到他007當得挺在行的,連這事都知道。

  「我自然有我的門路。」樊楚敬聳肩,還是那句老話,好羨慕他們兩人。

  「我猜,他們那一對應該也不會比你和深深好多少。」項衍臆測道。「別忘了靜書也不是省油的燈,一天到晚都想扳倒昊征,不會讓他太好過的。」

  真希望她能早日想通,那是不可能的事,昊征太瞭解她了,她的一舉一動在他的掌握之中,她想扳倒他,只是徒勞無功,不會起任何作用。

  「說得也是。」他忘了她是深深的師父,比深深還兇悍哩。「聽說他們是從大學時代就結下的孽緣,到現在還無法化解。」仍然糾纏在一起。

  「怎麼,你羨慕人家?」項衍感興趣地看著樊楚敬,他看來一臉落寞。

  「羨慕啊!」樊楚敬承認。「所以我決定結第三次婚,跟他們拚了。」

  「你還是這麼不怕死啊!」說真的,項衍還滿佩服樊楚敬的,前兩次婚姻都維持不到一年便離婚,竟然還想再結第三次婚。

  「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個會吃到什麼口味。」他可是很勇於嘗試的。

  「真有你的!」項衍聽完了以後哈哈大笑,楚敬真是逗。

  兩個男人肩搭肩,嘻嘻哈哈地討論有關巧克力的笑話。

  馮深深則是站在幾公尺外,看著樊楚敬,不斷氣惱,他竟然又想結婚了,這個呆子。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4-12-5 09:41 PM


第四章

  是夜,微風徐徐。

  尹昊征和丘靜書並肩走在花蓮的大街上,邊走邊聊天。

  花蓮雖然沒有台北的繁華,卻比台北多了一份詩意。馬路不是頂寬敞,但來往的人潮並不少,其中有不少是觀光客。

  好山好水的花蓮,向來就是台灣著名的觀光聖地。除去知名的太魯閣之外,近年更致力於朝泛舟以及賞鯨方面發展,充分利用其豐沛的自然資源。

  「好多觀光客。」丘靜書忘了自己就是觀光客,還好奇地左顧右盼,頭立刻就被尹昊征轉回來。

  「別亂看。」他低聲警告道。「小心被人認出我們,到時又得跑給記者追。」

  「你放心,記者沒有空理我們。」他倆已是昨日黃花,現在他們有更Hot的新聞要追。「而且逛街不亂看哪叫逛街?又不是行軍。」一二三,直直向前走,不准亂瞄,那多無聊。

  「怎麼說都是妳有理。」他把丘靜書白天說過的話丟還給她,給她一記回馬槍。

  「小器的男人。」她早該料到他不可能這麼輕易饒過她,但憋到晚上才報復,未免也太陰險了吧?

  兩人一面抬槓,一面尋找女性內衣專賣店,他們都沒忘記,他們上街的主要目的,是為了幫丘靜書買內衣。

  花蓮雖然不大,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不多久,他們就找到一家女性內衣專賣店,兩人在店門口又抬起槓來。

  「請你迴避,自己一個人去逛街,半個鐘頭後再回來找我。」她給自己三十分鐘的時間,打理自己的內在美,衡量三十分應該足夠。

  「我幹嘛迴避?」問題他連這三十分鐘都不願意等。「以前我兼職當模特兒的時候,所有男女模特兒都一起換衣服,所以我對女性身體並不陌生,不會覺得害羞。」

  「你不害羞,我害羞!」他根本是故意找碴。「如果你陪我一起進去買內衣,別人會怎麼想?」

  「會想這個男朋友真是體貼,還會陪女朋友來買內衣。」他不認為事情有她說得這麼嚴重,她多慮了。

  他打定主意,非走進女性內衣專賣店不可,氣得丘靜書牙癢癢的。

  「隨便你,被笑了我可不管。」她一臉不悅地推門進去,尹昊征果然跟在她後頭進門,高大的身材立刻引起注意。

  「歡迎光臨……」哇,這個男人好高,而且長得好帥,好像在哪裡見過。

  「他好像就是那個被打傷的唱片製作人耶!」有一名女店員認出尹昊征,跟另一個女店員使眼色,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你可真出鋒頭,紅到女性內衣專賣店來了。」了不起。

  丘靜書虧尹昊征。

  「我寧可相信她們是因為同情我在簽唱會受到的遭遇,不過話說回來,妳好像也必須為這件事情負一點責任。」畢竟要不是她太愛逞英雄,他也不會受傷,更不可能出現在這間女性內衣專賣店之中,一切都是她的錯。

  「是你自己硬要跟進來,我又沒有強迫你非進來不可。」現在又怪她!

  「妳就不能平心靜氣好好買幾件內衣,一定要和我鬥嘴才行嗎?」他真搞不懂這對她有什麼好處,即使吵贏了也是輸家。

  「是你自己先開戰──」

  「對不起,這位小姐想買內衣。」他不待她反駁,就舉手招來店員,表明不想再戰。

  「小姐妳好,需要什麼服務嗎?」女店員態度親切,眼珠子更晶亮,但視線大部分的時間都追著尹昊征跑,氣煞丘靜書。

  「呃,我要買內衣。」她尷尬地看著尹昊征,他一臉若無其事。「我想要買四分之三罩杯的,不要一體成型,要三片剪裁。」

  「我明白了。」女店員點頭。「這邊有很多妳要的樣式,請妳過來一下……」

  女店員將丘靜書帶到另一邊的開放式展示架挑選內衣,其他兩個女店員,則是趁著丘靜書進更衣室試穿內衣的時候,卯起來探聽八卦。

  「請問你是不是就是前幾天,新聞報導上那個被醉漢打傷的作曲家兼唱片製作人?」她們互推了老半天,終於鼓起勇氣開口問尹昊征。

  他不承認也不否認,僅是淡淡一笑,就足以迷倒女店員。

  「是他耶!」女店員高興到像掘到寶一樣。

  「那再請問……」難得在這個小地方碰見大人物,女店員圍住尹昊征吱吱喳喳說得不停,過足追星癮。

  丘靜書一個人待在更衣室試穿內衣,聽外面的女店員嚼舌根,席間雖然沒聽見尹昊征回答任何一句話,但她深深明白,他就像梁朝偉,就算不開口,單憑他那雙憂鬱的眼睛就足以迷倒人,根本不需要額外的言詞增添他的魅力。

  她越想越不爽,鬱悶之餘,竟然決定只要是試穿過的內衣統統買了,管它合不合穿。

  「小姐,我要結帳。」她從更衣室出來就擺著一張臭臉,算帳的時候臉更臭,嚇得女店員連忙中斷談話,趕緊過來結帳。

  「總共是七千九百八十元。」

  胡亂採購的結果是荷包大失血,她悻悻然地掏出信用卡準備刷卡了事,腦中恍然閃過——

  如果你陪我一起進去買內衣,別人會怎麼想?

  會想這個男朋友真是體貼,還會陪女朋友來買內衣。

  好啊,既然他這麼體貼,就叫他付帳好了。

  「男朋友,該你付錢了。」她把信用卡收起來,目光堅定地看著尹昊征,擺明了耍賴。

  「這個時候就承認我是妳的男朋友了?」他走過來,笑笑地掏出信用卡交給店員,只見女店員傻笑,目光還不能從他的身上移開。

  「是你把我害到這個地步,當然要你負責。」莫名其妙拉她來度假,還不給她任何時間準備,不怪他怪誰。

  「你、你害她?」女店員以為這又是個大八卦,就算聽不懂,眼睛也亮起來。

  「我們私奔,她是這個意思。」尹昊征的笑容看來非常真誠。

  「私奔?!」這真是大八卦,看來傳言都是真的,他們真的在一起。

  「我們——」

  尹昊征話還沒講完,就被丘靜書拉出內衣店,差點來不及拿回信用卡。

  「你幹嘛這麼多話?」丘靜書抱怨。

  「妳是指私奔的事?」他微笑,認為無傷大雅。

  她點頭,覺得他真是個大嘴巴。

  「這還不糟糕嗎?」想到她就煩惱。「一定又會傳出什麼奇怪的八卦。」

  「不會啊,我倒覺得很浪漫。」他用一種難以理解的溫柔眼神看她,讓她一陣臉紅。

  「浪漫個頭!」淨會胡扯。「我敢打賭,過不了幾天就會謠言滿天飛。」這是個八卦的時代,沒有的事都能瞎掰了,更何況他還在大庭廣眾下宣示,這還能不死?

  「那我們就趁著這幾天難得的清靜時光,好好放鬆享受一下吧!」公眾人物不好當,一舉一動都受到注目,也不能隨便開玩笑。

  「好吧!」他說得有理。「反正以後如果出事,你要負責。」她一個記者也不想應付。

  「就怕我解決的方式,妳承受不了。」他打啞謎似地看著丘靜書,看得她一陣莫名其妙。

  「什麼意思?」她怎麼會承受不了……

  「啊,流星!」他忽然手指向天空,大聲喊道。

  「在哪裡?」丘靜書仰頭看向天空,上面一片鳥漆抹黑,什麼東西也沒有。

  「騙妳的。」他笑著用手敲她的頭,她氣得拿起裝滿內衣的紙袋K他,兩人邊打邊走,玩得非常愉快。

  是他嗎?

  就在此時,有個男人用疑惑的眼神打量尹昊征的背影,懷疑自己眼花。

  「你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丘靜書和尹昊征兩個人,一面打鬧,一面逛街,絲毫沒有察覺一場風暴正悄悄接近他們。

  ※※※※

  銀色的月光透過玻璃照進落地窗內,灑滿一室銀白。

  丘靜書獨自站在落地窗前凝視窗外一片漆黑,這才開始意識到,她和尹昊征是兩人單獨相處,除了他們兩個人之外,沒有其他人在這間屋子裡面。

  由於以往每次辦活動,無論是租別墅或是住飯店,他們身邊總有一大群人。這次只有他們兩個人獨處,這讓她除了覺得不習慣之外,同時非常緊張。

  怎麼辦?

  他們兩個人會不會擦槍走火,發生不該發生的事情?

  丘靜書的心臟怦怦跳,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緊張到快嚥不下口水。

  「靜書。」

  她已經神經緊繃到隨便一扯就斷,尹昊征偏又挑這個時候叫她的名字,她極不自然地轉身。

  「什、什麼事?」她勉強自己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看在尹昊征的眼裡與殭屍無異,說不定殭屍笑得都比她自然。

  「妳要不要烤營火?」他希望她不要聽成「妳要不要上床?」不然他的罪過可就大了,活活把她嚇死。

  「烤營火?」不是要上床嗎?她果然想歪。

  「我在院子後面生起一小簇營火,也許妳會有興趣。」

  原來剛才他在院子窸窸窣窣了老半天,是為了生營火,她還在猜想他在幹什麼呢!

  「好啊!」她最喜歡露營和烤營火,自然一臉歡喜。

  「記得帶件外套出來,現在雖然是夏天,但這裡靠近海邊,還是會冷。」尹昊征體貼地囑咐丘靜書,就怕她傻傻地穿著一件單薄的T恤衝出來,不小心著涼。

  「好,我現在就去拿。」丘靜書衝回房間拿了一件運動外套之後,便直接衝到後院,尹昊征已經在添柴火。

  「好久沒有烤營火了。」她在他身邊坐下,兩手伸出去烤火。「記得以前我們念大學的時候,你經常帶著我們去露營,大家像這樣圍成一圈烤營火,好懷念那個時候。」

  「嗯,每次只要贏得比賽,我們就會一起出外露營慶祝勝利。」辯論社雖然是一個不受學校重視的社團,但社員彼此間的感情都非常好,一直到現在都還有聯絡。

  「好奇怪的慶祝方式。」丘靜書想到就發笑。「以前就有好幾位社員私底下偷偷跟我抱怨,為什麼我們辯論社不能像其他社團一樣,到pub喝酒跳舞或到KTV唱歌,非得採取露營這種原始的慶祝方式。」讓人百思不解。

  「妳不覺得接近大自然的感覺很好嗎?」空氣新鮮,風景又美,還可以鍛鍊體力。

  「很好啊!」她也這麼認為。「整個辯論社,最喜歡露營的人就是我了,我當然站在你這邊。」這是她的私心。「不過他們還是寧願去跳舞狂歡,但是他們因為太崇拜你了,只要是你決定的事,都不會有第二句話,但私底下的抱怨可不少。」

  「謝謝妳到現在才告訴我,社員其實對我很不滿,我還以為自己是個很好的社長。」沒想到不是這樣。

  「你是個很好的社長啊!」能力強,又時常自掏腰包請大家吃飯。「但是你有的時候太嚴厲了,搞得除了我以外,其他社員都不敢跟你說真話。」這是最可惜的地方。

  「所以妳最大膽。」他用手指輕敲她的頭頂,淡淡笑道。

  「還沒有那些女孩子大膽。」她舉手拍掉他的手,表情有些不高興。

  「女孩子?」她到底在說什麼?「哦,妳是指那幾個女店員啊!」他恍然大悟。「她們只是好奇,我到底是不是報上刊登那位挨揍的作曲家而已,沒有別的意思。」

  尹昊征誤以為她是在說女性內衣專賣店的女店員,然而她指的是更早以前,當他們尚就讀於大學的時候,那些不請自來的他校女生。

  當時她剛升上大二,他已經大四,是在校的最後一年,也是他身為社長的最後一任。學期才開始,他們已經拿下一座辯論冠軍獎盃,他照例帶領全體社員上山露營慶祝勝利。

  她還記得,當時他們也是像這樣圍在營火旁取暖,高聲交談。

  他們聊得很愉快,不時夾雜的歡笑聲吸引了另一組在同樣地點露營的大學女生,她們一看見帶頭的人是尹昊征,一票女生立刻就圍過來。

  「你是尹昊征對不對?你好,我們是明華大學辯論社的社員,上個禮拜我們才交過手……」

  一群他校女生殺過來,目標立刻就鎖定尹昊征,每個女生都忙著把他當神拜,讚美他有多行。

  丘靜書頓時覺得很不是滋味,他們原本聊天聊得好好的,誰知道會突然殺進這幾個程咬金,硬是搶走她的位子。

  丘靜書於是默默地站起來,一個人獨自朝樹林的深處走去……

  仔細想想,當時她真是神經病,幹嘛為了那些不請自來的女生迷路?

  想到這裡,她看著尹昊征,他則是不明就裡地問她。

  「怎麼了?」幹嘛這樣看他?

  她搖搖頭,繼續烤營火。

  幸好這次沒再殺出一堆莫名其妙的女生,不然她又要再度迷路……

  許是營火實在太溫暖,抑或折騰了一天,她著實累了,丘靜書竟然就看著營火,頭不自覺地靠在尹昊征的肩膀上,進入夢鄉……

  「已經睡著了?」左肩不期然被丘靜書的臉兒佔據,尹昊征先是一愣,而後微笑,心想她還真好睡,什麼地方都睡得著。

  由於丘靜書才剛入睡,現在叫醒她,有可能會害她一夜都無法安睡。尹昊征只好一個人獨自看著營火,將記憶拉回到許久以前,丘靜書走失的那個晚上……

  一群他校女生圍著他問東問西,有人請教他辯論技巧,但大部分都是乘機大力讚美他跟他搭訕,交流效果有限。

  尹昊征老早就對這種一面倒的讚美感到不耐煩,但基於禮貌,他只好耐住性子,跟她們做些無意義的交談,經過了大約半個鐘頭,才發現丘靜書不見。

  「靜書呢?」他一發現她沒在原來的位於上,立刻就問其他社員。

  「剛剛看見她朝樹林的方向走,說是要去散步。」

  「她跑進樹林裡面去了?」他們是第一次來此地露營,對這個地方的地形根本不熟,她怎麼如此貿然行事!

  「我去找她,你們統統待在原地等我們回來,不要又跟在我後頭進樹林。」萬一又有人迷路,到時可麻煩了。

  「尹同學──」他校女生好不容易逮到機會跟尹昊征搭訕,眼看著就快要成功,那個叫什麼靜書的臭女生又搞失蹤攪局,真個是氣死她們了。

  理都不理那幾個他校女生,尹昊征拿起背包和手電筒,便往樹林方向出發,沿著丘靜書留下來的足跡尋找丘靜書。

  他仔細地辨認她的腳印,判斷正確的方向,這座樹林裡頭有許多岔路,萬一不小心走錯了,又得從頭找起,必須特別小心。

  另一方面,丘靜書既沒帶手電筒,也搞不清楚方向,就敢跟人亂闖森林,果然被粗大的樹根絆到腳,跌倒在地上。

  「好痛。」更慘的是她還扭到腳踝,痛到站不起來。她已經試過好幾次,但無論她怎麼努力,都會被劇烈的疼痛給逼回地上。

  好痛……

  她雙眼含淚地抬頭仰望高聳入雲的大樹,透過樹葉看見星光點點,這在城市裡面根本看不到,這或許是迷路唯一的好處。

  完了,她完了。

  想到或許還要在這裡待上好幾個鐘頭才會有人來救她,丘靜書就好沮喪,痛罵自己笨蛋。

  有女生主動過來跟學長說話又怎麼樣?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幹嘛還要莫名其妙猛吃飛醋?

  只有在獨自一個人的時候,她才敢對自己承認,她喜歡尹昊征。

  人前她只會耍倔強,不停和他鬥嘴,難怪他情願應付那些女生,也不願跟她說話。

  黑暗和害怕使得丘靜書開始自艾自憐,從她踏進這座樹林以來,已經過了半個鐘頭,還沒有人出來找她,他們是不是已經忘了她,或打算不要她了?

  她開始出現歇斯底里的情緒,這個時候,附近傳來一陣沙沙的聲音,更加深她內心的恐懼。

  難道、難道是附近的流浪漢或是壞人……

  說時遲,那時快。

  她不過才想憋氣,隱藏自己的氣息,手電筒刺眼的光線便毫不留情地照射在她臉上,引發她一陣尖叫。

  「啊——啊——」

  「別叫了,靜書,是我。」尹昊征在看見丘靜書的臉以後,大大鬆一口氣,總算沒有找錯方向。

  「學、學長。」她呆呆地看著尹昊征,明顯嚇壞了。

  「妳還好吧?」他蹲下來,仔細看她的臉,上面還殘留著淚痕。

  「不太好,我的腳踝扭傷了,站不起來。」她試著微笑,但疼痛讓她不斷抽氣,根本擠不出笑容。

  「可能是發炎了,我這裡有消炎貼布,可以減緩疼痛。」尹昊征卸下後背包,從裡面拿出各種急救藥品,找出消炎貼布幫她貼上。

  丘靜書原本灼痛的腳踝,在消炎貼布清涼的效果下,減輕許多疼痛,變得舒服多了。

  「你每次露營都帶這麼多東西嗎?」有通訊設備、醫療用品和乾糧,好像在登山。

  「有備無患。」他想也不想地回答。「尤其妳又這麼會惹麻煩,當然要事先準備。」瞧,現在不就派上用場?

  「我又不是天天迷路,偶爾一次你也要計較。」她噘高嘴抗議。

  「再多來幾次我可吃不消。」他把背包和手電筒交給她,認命將她背回去。

  丘靜書完全沒想到他會背著她走,感動之餘總覺得自己賺到了,因此而竊喜不已。

  「妳笑什麼?」拜託,迷路又扭傷腳也那麼高興。

  「沒什麼。」她止不住笑意,他的背好寬、好溫暖、好有安全感,而且是她的,至少這一刻是。

  「神經!」他多少知道她在樂什麼,但故意不點破,點破就不好玩了。

  丘靜書將臉貼在他的背,感覺好幸福,真希望這一刻能夠持續到永遠。

  他們安靜地在樹林裡面行走,走著走著,尹昊征突然大喊。

  「啊,流星!」並且仰頭看天際。

  「在哪裡?」她也跟著興奮地看向天空,尋找流星。

  「騙妳的。」尹昊征哈哈大笑,丘靜書氣得拿起尹昊征的背包敲他的頭,差點沒把他打成腦震盪。

  當他們離開樹林,回到營區,丘靜書已經趴在他的背上睡著了,怎麼樣都叫不醒。

  「靜書,靜書。」他輕拍她的小臉,她靠著他睡得香甜,嘴角像作什麼美夢似地往上揚。

  似乎只要跟他在一起,就會特別安心,睡得特別香甜,過去如此,現在也一樣。

  看著丘靜書甜美的睡臉,尹昊征忍不住低下頭,在她的芳唇印上輕輕一吻。

  此時天邊劃過一顆流星,在漆黑的夜空下,顯得特別耀眼。

  「有流星!」他手指著天空大叫。

  ……

  好不容易,他終於說了一次真話,她卻偏偏挑這個時候睡著。

  妳哦,真是沒福氣。

  揚起嘴角,用手指輕輕點了一下丘靜書的眉心,尹昊征繼續凝視營火,直到深夜。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4-12-5 09:42 PM


第五章


  次日,陽光依舊耀眼。

  丘靜書在陽光中醒來,用手臂抵擋不斷射進房間的陽光,再一次對花蓮歹毒的陽光投降。

  她迷迷糊糊地下床,一面打呵欠,一面進浴室刷牙,以為自己昨天晚上本來就睡在床上,直到鏡中邋遢的影像提醒她事情不是這麼一回事,她才愕然清醒過來。

  她低頭看看身上皺巴巴的T恤和寬鬆的運動褲,回想起昨天晚上,她就是穿著這身衣服和尹昊征在後院烤營火,但接下來呢?

  ……接下來,她就睡著了。

  想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覺又犯了老毛病,她就沮喪到想拿額頭撞鏡子,她這個只要靠著他就會睡著的大傻瓜!

  丘靜書想不透自己為什麼特別愛靠著尹昊征睡覺?大概是因為太有安全感的關係吧!誰叫他長得人高馬大,靠起來特別舒服。

  痛痛快快地洗了一頓澡,丘靜書不想承認,她其實非常留戀倚靠他的感覺,如果可能的話,她想依靠他一輩子。

  洗完澡後,她換上一套嫩黃色的休閒服,這也是非常適合她的顏色,他對她喜好的掌握,簡直到了無孔不入的地步。

  當她裝扮好自己的外表,到客廳的時候,尹昊征正在講手機,看見她進來了,對著餐桌點點下巴,表示早餐已經做好放在餐桌上,請她自己享用。

  丘靜書突然覺得氣惱,應該是由她準備早餐,可是每次他都喜歡搶走她的工作。

  她憤憤然地拿起法式吐司,撕下一片放進嘴中咀嚼,對他的表現極端不滿意。他這麼勤勞,會使得她看起來很懶惰,尤其他又是個病人,哪有病人做飯給看護吃的道理?完全亂了譜!

  「幹嘛瞪著我?」講完手機,切掉通話鈕,尹昊征總算發現她如火的眼神,她對他超不滿的。

  「應該由我做早餐,你幹嘛幫我做啊?別忘了你是病人。」她是不滿,病人反過來照顧看護,像話嗎?

  「過去有哪一次露營,不是由我幫妳準備早餐?妳不要說笑話了。」她每次都睡到七晚八晚,大家若是巴望她做早餐,早餓死了。為了不拖累活動的進度,每次都由他代勞,幾無例外。

  「呃,那是……」丘靜書被堵到說不出話,只得低下頭悶悶不樂地吃早餐。她真的很沒用,每次都說不想依靠他,卻又一次一次欠他人情。

  「等妳吃完早餐以後,我們去賞鯨。」他明明是個病人,卻老是做出一些出人意表的計劃,害丘靜書差點被吐司噎住。

  「賞鯨?」他剛剛就是和賞鯨公司聯絡嗎?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眉頭挑得老高。「我本來想安排去泛舟,但顧慮到妳怕水,就改為賞鯨。」好不容易來到花蓮,若是一直待在別墅,不去從事一點水上活動,就太可惜了。

  「賞鯨……也有水不是嗎?」鯨魚一定是在海裡游,總不會跑到地上爬,那還不是同樣意思……

  「Don't be chicken,靜書。」尹昊征勸她。「深深曾經也很怕水。但她就能克服對水的恐懼,現在已經是個游泳高手。」

  她們兩個人都落過水,丘靜書是在大學時代,當時救起她的人即是尹昊征。而馮深深則是發生在她十五歲的夏天,當年救馮深深的人是樊楚敬,她也是在那個時候愛上他。

  「我知道自己在這方面比不上深深。」丘靜書有些負氣地噘嘴,承認自己確實輸馮深深一大段距離。

  「那是因為妳太好命,身邊永遠有我跟著。」單就對愛情的執著;是的,她確實輸給深深一大截。「但深深不同,為了爭取楚敬的認同,她可是咬牙拚命學游泳,才有今天的成績。」說來說去,都是他的錯,他不該太寵她,間接壓縮她進步的空間。

  「好嘛,我去就是了。」別老是對她說教,煩死了。

  丘靜書抱怨。

  「那還不趕快去準備?」他永遠知道怎麼治她。

  「要帶什麼?」她第一次賞鯨,哪知道該準備些什麼行頭。

  「太陽眼鏡、長袖外套、防曬油、遮陽帽和平底鞋。」他說。「如果沒有遮陽帽,妳就準備從白斬雞被太陽烤成烏骨雞,就是這麼簡單。」花蓮夏天的陽光可不是蓋的,出海賞鯨一次至少要花二到三個小時,一路曬下來,沒有脫層皮就算走運。

  「我知道了。」她做了一個鬼臉,真的不是很想去,但又怕被指為膽小鬼,只好硬著頭皮拚了。

  「還有,把這個吃了。」他在她回房間換衣服之前,丟了一顆白色藥丸給她。

  「這是什麼?」她好奇地盯著手中的藥丸,懷疑地看著他。

  「暈船藥,現在就吞。」

  「哦!」她將藥丸丟進嘴裡,倒了一杯開水吞下。

  竟然還得事先服藥,可見這次的行程有多不好玩。

  然而,她錯了,賞鯨非常有趣。

  當她看見黑灰色的海豚追著賞鯨船跑,或是躍出水面表演特技,也和所有遊客一樣,發出難以置信的驚呼。

  「學長,你看你看,這隻海豚離我們好近!」她甚至興奮到拉著尹昊征在甲板上跑來跑去,追逐海豚的蹤影,和她兩個小時前的表現截然不同。

  「海沒那麼可怕吧?」倚在欄杆上,看著不斷在他旁邊躍起又落下的海豚群,尹昊征偏過頭問丘靜書。

  「那是因為我們身上都穿著救生衣,而且還有這些可愛的海豚,不然我照樣會害怕。」她第一次承認自己是個膽小的人,過去她總是能拗就拗。

  「不是因為我在妳身邊?」他裝出一個失望的表情,讓她一陣臉紅。

  「少來,你明知道我最恨跟你在一起。」她口是心非,明明就希望能夠一直像這樣跟他在一起,凝望海天一色、輕鬆的聊天,卻老是喜歡說反話。

  「是這個樣子嗎?」他笑笑。「是我表錯情了。」

  尹昊征雙手撐住白色欄杆,昂首仰望天際,身上的藍色襯衫幾乎和景色相融合,黑色的短髮被海風吹得有些凌亂,看起來非常帥氣。

  丘靜書幾乎看呆了,即使已經經過這麼多年,每次一看到他,心臟仍像當初第一次看見他時怦怦跳個不停,絲毫沒有緩和的跡象。

  「距離我們這麼放鬆的時刻,好像是幾百年前。」從天際收回視線,尹昊征轉而看丘靜書。

  「我們都太忙了,根本沒有時間放鬆。」他有一大堆藝人要照顧,還得抽出時間創作歌曲。她則是忙著四處辦活動,連個覺都無法好好睡,哪來的時間從事這類休閒活動。

  「是啊,我們都太忙了。」他同意道。「所以更該把腳步放慢,不要再那麼緊張。」

  「你的步伐已經夠慢了,再慢下去,就要變成老頭子了。」她取笑他,笑他凡事三思而後行。

  「是妳自己的腳步太快。」老是衝個不停。「有衝勁固然是好,但是衝過頭,很容易因此而錯過身邊美好的事物。」並不划算。

  「你所謂的『美好事物』是指?」她屏住呼吸,以為他終於要表白,捉了這麼多年的迷藏,也夠了。

  「比如這片大海,還有這些活潑亂跳的海豚。它們一直在這裡等待造訪,我們卻一直沒有發覺。」

  結果很令她失望,他居然是在指大自然。

  瞬間丘靜書很想拿起手上的包包,從他的頭敲下去。但她也不得不承認,他的話是對的,她的生活步調確實太快了,快到有時候自己都覺得茫然,她幹嘛這麼拚命?

  「妳又在瞪我了?」即使隔著深咖啡色的墨鏡,他也能看穿鏡片底下的心思,讓她更加火大。

  沒錯,她是在瞪他。

  他明明就比她還忙,日子卻過得比她悠閒,態度比她還從容永遠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妳又在打什麼主意?」他見她一臉不甘心,打趣問道。

  「在你面前,我哪敢打什麼主意?」只是想她一輩子都不可能超越他,也不可能打成平手。

  「你是諸葛孔明,未卜先知。」外加孫子兵法的專家,她根本被他吃死永遠都無法翻身。

  「如果真的是那個樣子就好了,我就不必這麼辛苦了。」他其實並沒有她想像中這麼有把握,同樣也不知道她真正的想法。她看起來像是喜歡他,但也有可能只是習慣與他在一起,who Knows?

  「什麼意思?」她最討厭他凡事不說明,老是跟她打啞謎。她或許夠聰明,但啞謎玩久了,也會有厭倦的時候,他到底知不知情?

  「看,又有一大群海豚游過來了!」

  很好,他顯然不打算跟她說明,還要繼續打啞謎,她就繼續陪他玩,直到她厭倦跑掉,到時他可別後悔。

  「在哪裡?」反正現在暫時也別想太多,就像他說的,要及時行樂,不要錯過身邊美好的事物。

  「在這裡!」他拉著她跑,高速行駛使得海水不停地飛濺在甲板上,濺得丘靜書唉唉叫,全身都被濺濕了。

  兩人有說有笑,充分享受度假生活,未曾察覺駕駛室有一雙陰沉的眼睛,一路緊盯他們。

  「各位喜歡冒險的女性朋友請注意,想像『鐵達尼號』的女主角一樣,站在船頭乘風飛行的女生,請來上面報到。上面的視野很好,但是要有勇氣的女生才辦得到,無誠勿試,謝謝。」

  船長幽默的廣播,在最接近外海的時候響起,已經有好幾個女生跑去報名。

  船長所在的位置,是整艘賞鯨船的最高點,大約有兩層樓高。上面的視野一級棒,但對有懼高症的人來說,是個極大的挑戰,所以船長才不要人輕易嘗試。

  「妳要不要也去試試看,當個勇敢的女生?」尹昊征挑戰丘靜書的膽量,賭她不敢上去。

  「試就試,誰怕誰?」她是怕水,並不怕高,他要是以為她不敢嘗試,可就大錯特錯。

  結果——

  「啊──學長,快來救我!!」

  實際證明她怕水也怕高,既沒有羅絲的勇氣,也沒有羅絲的浪漫,只會站在船頭不停地尖叫。

  尹昊征拿起數位相機,把這一幕錄影存證,同時笑得很開心,不上去救她便罷,還教她揮手。

  這是自他們大學畢業以來,兩人共度過最甜蜜的時光,手機的攝影功能也都一一為他們記錄下來。

  「你好過分哦,都不救我……」

  兩人拿著手機,開開心心地反覆播放尹昊征剛剛拍攝的影片,就看見影片中的丘靜書叫個不停,完全就是孬種的行為。

  「哈哈哈……」丘靜書出糗的模樣,讓尹昊征很開心,看著手機的螢幕哈哈笑個不停。

  「你好壞……」她拎起拳頭不停地捶打尹昊征的手臂,他只當是被蚊子咬,一點都不介意。

  尹昊征開心大笑的俊臉著實迷人,丘靜書深深被迷住了,船上其他女生也開始竊竊私語,唯有駕駛室裡的那雙眼睛,始終射出憤憤不平的兇光。

  ※※※※

  紅花再美,也有凋謝的時候;日子過得再愜意,終歸還是必須面對現實。

  在花蓮逍遙了多日以後,他們分別打電話回公司,確認項衍的全省巡迴簽唱會不但平安落幕,並且辦得很成功後各自鬆了一口氣,在同一時間切斷通話。

  「我們該回去了。」將手機放回西裝口袋,尹昊征對丘靜書說。「接下來還有許多事要處理,不能再繼續留在這裡。」

  「我知道。」簽唱會以後緊接著是慶祝項衍出道八週年的大型演唱會,忙得很。

  「不過我總覺得好可惜,好不容易才找到時間度假,這麼快又要回去了。」他們這幾天真正做到了放鬆心情,不談公事,只談往事,彷彿又回到大學時代那般愜意。

  「還想再休息嗎?」尹昊征觀察丘靜書臉上的表情,上面寫滿了不捨。

  「嗯。」難得她不再要倔強,勉強自己說要走,就順著她好了。

  「那我們再多留一天。」他微笑同意道,很高興她開始學習對他坦白,這是好的開端。

  「真的嗎?」聽見尹昊征這句話,她的臉都亮起來。「不過這附近知名的景點我們都去玩過了,若硬要算,大概只剩太魯閣還沒有去而已。」而她對那個地方不怎麼感興趣,風景雖漂亮,但已經去過好幾次,玩到不想玩了。

  「除了太魯閣之外,還有幾個地方值得推薦,我就知道有一家牧場不但餐點好吃,還養了一些乳牛和山羊,提供給遊客喂牧草。」花蓮好玩的地方很多,但要懂得門路,他就很懂。

  「聽起來不錯,我們就去那裡玩吧!」既然是最後一天度假,她一定要把握住機會玩得盡興才行。

  兩個人一決定好地點,立刻跳上車出發到牧場。出發前他先打了一通電話給租車公司,要求再延期一天還車,對方立刻爽快答應。

  尹昊征的海邊別墅已經離市區夠遠了,他們屬意的牧場竟然還要再開半個鐘頭的車,可見有多偏僻。

  然則偏僻自然有它的好處,他們去玩的觀光牧場,佔地非常寬廣,且豢養了數目極為可觀的牛隻。不過丘靜書中意的不是那些健康的乳牛,而是那十幾二十頭可愛的山羊,它們非常聰明,還會跟遊客要牧草,模樣煞是可愛。

  「來來來,姊姊這裡有很多食物,你們趕快過來吃。」由於山羊的數量有限,遊客又大多攜家帶眷,現場有不少小朋友跟她搶山羊,逼得她只好拔起柵欄邊的新鮮野草,對山羊威脅利誘,希望它們能看在食物的分上,過來讓她摸幾下。

  「竟然跟小朋友搶山羊,妳還真有風度哪!」尹昊征雙手插進褲袋,在一旁涼涼地削丘靜書,覺得她的行為很幼稚。

  「哼!」丘靜書才不管幼不幼稚,騙得到山羊最重要,即使必須為此耍心機,她也在所不惜。

  羊兒們立刻上鉤,一看見她手上的新鮮野草,飛也似地跑過來搶。

  「喂,你們不要搶啊,我只有幾根新鮮野草而已……」她無助地看著尹昊征,只看見他拿出數位相機,將這有趣的一幕拍攝下來,引發她連聲抗議。

  「快來幫幫我——」

  「喀!喀!」尹昊征完全見死不救,任憑她被羊兒欺負。

  「你!」怎會有他這種小人?

  「活該,這就是耍心機的結果。」拍完照後尹昊征取笑丘靜書,氣得她又捶他。

  「哈哈哈……」兩個人打打鬧鬧,感情非常好。

  「我們走吧——」尹昊征原本想拉丘靜書到別的地方,卻在看見一公尺外的某個男人後倏然止住腳步,臉色變得異常蒼白。

  「好久不見了,看來你的日子過得非常好嘛!」對方的樣子看起來像是小混混,渾身髒兮,外表非常落魄,要不是他身上別著牧場員工識別證,很容易被誤認為流浪漢,或是藉機闖進牧場的可疑份子。

  「這個男人是誰,他是你的朋友嗎?」丘靜書扯了一下尹昊征襯衫的袖子,不認為他會有像陌生男子這樣的朋友,感覺相差太多。

  尹昊征沒答話,或者說他答不出話,情緒已然陷在過去的惡夢之中,無法掙脫。

  「要說我們是朋友也可以,就怕尹大少不肯承認。」尹昊征沒開口,男子反倒主動提供答案,然而丘靜書還是一頭霧水。

  「你這話什麼意思?」眼見尹昊征開不了口,她索性問對方,只見陌生男子上下打量丘靜書。

  「妳是他的女朋友吧?」男子問丘靜書。「我在報紙上看過你們的報導,只是沒想到會在花蓮碰到你們。」只能說台灣真小,狹路遲早有一天會相逢。

  丘靜書先看看男子,再看看尹昊征。她不知道他們之間有什麼過節,但她希望尹昊征至少能開口說話,即使是罵對方神經病也好。

  「我們走。」尹昊征最終還是開口了,卻是緊緊抓住丘靜書的手臂,欲將她帶離現場,神情非常緊張。

  「怎麼回事?」她呆呆看著他臉上的表情,他從來沒有這麼緊張、不安過。

  「快走!」他加重手力,既不願回答丘靜書的問題,也不願待在原地,只是一味埋頭向前走。

  「又想逃了?」

  儘管尹昊征不願面對男子,男子仍然不願放棄羞辱他的機會,在尹昊征的後面叫囂。

  「上次讓你逃過,這次又想故技重施,你這個人永遠都在逃避!」

  尹昊征的身體在聽見男子這些話後倏然僵住,丘靜書雖然不明就裡,可不許有人侮辱她的學長,於是甩開尹昊征的手,轉身和男子對罵。

  「你不要在那裡胡說八道,學長從來不會逃避任何挑戰,他每次都正面迎擊,也總是漂漂亮亮的解決。」絕對不是他說的那種人。

  「是這個樣子嗎?」男子聞言冷笑。「以前他可不是這樣,什麼事情都丟給別人處理,什麼罪都交給別人去擔!」

  罪,他到底在胡說什麼?學長不可能犯罪。

  「你說的罪是什麼意思?」她不服氣地反駁。「你是在暗示學長是罪犯嗎?」簡直胡扯!

  「不必暗示,他本來就犯過罪,只是因為他老子太有辦法,幫他擺平了那件事,今天他才有辦法站在這裡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而我因為不像他有個有錢的老子,就得入獄坐牢。就算出獄了,也只能四處打零工維持基本生活。我們都犯同樣的錯,我必須為此付出代價,他卻仍然可以繼續過著公子哥兒的生活,實在太不公平!」

  原來,賞鯨船上的那道憤恨眼光,就是這個男人發出的。從他咬牙切齒的模樣判斷就知道他有多不平,以及多怨恨尹昊征。

  「學長……」丘靜書無助地看著尹昊征,好希望他能為自己辯駁,但他什麼都沒說,只是又抓住她的手臂,硬將她帶開。

  「不要以為逃走就沒事!」男子依舊在他們的身後叫囂。「你的老師是為你而死的,這一點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都逃不過良心的譴責!」

  尹昊征聽見男子這句話,將丘靜書的手掐得更緊,她痛得叫出聲。

  「學長!」

  「你逃也沒有用!」男子大叫。「聽見沒有?你逃也沒用!」

  男子的聲音在他們快步離開後,距離他們越來越遠。丘靜書從頭到尾都像畜生一樣被尹昊征拖著走,但她還是勉強自己忍耐到上車才發作。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個人是誰?他說的那些話又是什麼意思?」一上車,她就忙著問尹昊征真相,只見他額冒青筋,雙拳緊握,一句話都不肯說。

  「人家在問你話,你就該回答。」她受夠了他突如其來的沉默,他不是一向很喜歡跟她訓話、下指導棋嗎?現在又不說了。

  「……他只是一個陌生人,不必理他。」尹昊征慢慢鬆開拳頭,想辦法讓自己平靜。

  「才怪!」還想騙她。「他如果真的是陌生人,你的臉上就不會出現這種表情,他好像對你的事情瞭若指掌。」

  「不像妳這麼瞭解。」太好了,他的血液又開始流動,可以發動引擎了。

  「錯,我對你一點都不瞭解。」她不會欺騙自己。「你老是神秘兮兮,不讓人知道你在想什麼,或是給任何人瞭解你的機會,我怎麼可能瞭解你?」僅是打哈哈,根本無法觸及內心深處,可他就是喜歡用這種態度對她,她再也不想忍受。

  「我給過妳無數次機會,是妳自己的腳步太快,從不願意停下腳步瞭解我。」他認為她的說法並不公平,遂反駁。

  「每當我試著瞭解你的時候,你就左躲右閃,不願意說出真心話。你若是不肯敞開心胸,就算我在原地踏步,一樣無法明白你的想法。」她的步伐是快,但還沒有快到不能停下來的地步,倒是他一直在閃躲她、閃避每一個人。

  丘靜書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說到重點,尹昊征縱使有心反駁,也難免詞窮。

  「有什麼話等我們回別墅再說,我要專心開車,免得出車禍。」他擺明了不想再說下去,丘靜書也懶得再追問。

  「好啊!」她聳肩,表示隨便。「我也不想害你出車禍,還有一大堆歌迷等著聽你的大作,萬一你要是有個什麼閃失,那可就不好了。」

  她話說得酸溜,這若換做平時,尹昊征一定會用更尖銳的話反擊回去。可是今天他卻僅僅只是用手抓緊方向盤,一句話都沒有說,教丘靜書既生氣,又失望。

  難道在他的心中,她就只是成天和他抬槓的學妹,不能成為談心的朋友?還是他根本不想和她交心,也不屑她的關心,只想保有自私的心情,和一堆數也數不盡的秘密?如果真是這樣,那她不會打擾他,他儘管放心好了!

  尹昊征和丘靜書兩人,沿途就是這樣一直保持沉默,直到回到別墅。

  車子剛熄火,丘靜書就迫不及待跳下車,衝進房間整理行李,打算立刻回台北。

  反正學長也不需要她,她幹嘛繼續留在這裡讓他為難?

  丘靜書很有自知之明,也不需要人趕,三兩下就整理好行李,提著行李袋回到客廳。

  「妳幹什麼?」尹昊征一個人坐在客廳喝悶酒,這種情況很難得,他從不在大白天喝酒,可見情況有多嚴重。

  「我要回台北。」她拿出手機撥查號台叫計程車。「反正我再留下來也沒有意義,只會使你的心情更不好而已。」所以越早走越好,反正他們本來就打算要回去。

  「我沒有心情不好。」尹昊征陰森地辯解,鬱悶全寫在臉上。

  「哦,是嗎?」騙鬼。「那你真該去照照鏡子,看你自己現在是什麼表情,再來告訴我你沒有心情不好。」

  「妳非得挑這個時候胡鬧不可嗎?」對,他是心情不好,因為這個意外來得太突然,他無法調適。

  「我胡鬧?」她不可思議的看著他,氣極。「到底是誰有話不說搞神秘?我只不過不想糊里糊塗當觀眾,就被你說成胡鬧。」

  丘靜書越想越生氣。

  「好,既然你不喜歡我胡鬧,那我就走好了,省得留下來惹人嫌!」這回丘靜書連計程車都不叫了,背起行李袋就往門口走去,打算先離開別墅再說。

  「靜書!」他衝過去抓住她的手腕,怎樣都不肯讓她離去,好怕她一旦走開,就不再回頭。

  「你幹什麼抓住我?讓我走!」她已經厭倦了做他的小跟班,表面上他對她好得不得了,實際上什麼也不肯給她,尤其是他的心!

  他將自己的心保護得密不透風,任何人想接近都只是徒然。

  「靜書!」他不是不願和她分享心事,只是……說不出口。

  「讓我走——」

  突然間覆上她唇瓣的嘴唇奪去她的呼吸,讓她縱使有再多的話都說不出口。

  丘靜書愣愣地看著尹昊征,不敢相信,他居然吻她,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你怎麼……」她像傻子一樣瞪著他發呆,彷彿還身處夢中。

  「這早就該發生了。」他不相信她會單純認為,他們只是學長和學妹的關係,而沒有更複雜的情愫夾雜在裡面。

  她確實不認為他們之間的感情有這麼單純,她只是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採取行動。

  尹昊征又再次低頭吻她,向她保證,他從很早以前開始,就想這麼做。

  丘靜書閉上眼睛回應他的吻,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他們真的在接吻?

  「靜書……」

  然而,是的。

  碰觸她的嘴唇是那麼溫熱,雙方唇瓣相互摩擦產生的氣息是那麼醉人,這就證明,她不是在做夢,或者說是美夢成真。

  在尹昊征的指引下,他們兩個人開始跳起了雙人舞。

  而隨著彼此親吻的加深,他們攜手跨越了學長與學妹的關係,往嶄新的一頁邁進。

  落地窗外的陽光依然刺眼。

  落地窗內的人兒,在厚重的遮陽窗簾下糾纏不清,悄悄褪去衣衫……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4-12-5 09:42 PM


第六章


  好丟臉。

  激情過後,丘靜書整個身體像小貓一樣蜷曲在床鋪的另一頭,總覺得沒有臉面對尹昊征。

  或許是因為習慣了學長和學妹的關係,兩人一下子從學長學妹躍升為情人,讓她很不能適應。

  想到這裡,她偷偷打量尹昊征一眼,他正坐在她身邊,背後墊了兩粒枕頭,手裡拿著一本雜誌閱讀,模樣非常輕鬆。

  她突然好羨慕他,面對同樣的問題,她羞怯得像朵縮在牆角的茉莉花,他卻看起來一派輕鬆自在,彷彿他們天天做愛,一個鐘頭前發生的事,不過是生活中的一個橋段而已。

  一個鐘頭前他們熱情擁吻,相互愛撫的畫面在她眼前一再重播,她立刻羞紅臉,身體越往床邊挪過去,此舉成功引起尹昊征的注意。

  「妳幹嘛像隻小貓一樣蜷成一團,這一點都不像是妳。」他合上雜誌,將雜誌放在床頭櫃上,回頭好笑地看著丘靜書,覺得她的舉動很有意思。

  「我哪有像隻小貓?我只是覺得有點冷。」她小小聲地反擊,裹著被單的身體越往床沿移去,臉上的表情彆扭得可愛。

  喲,害羞了。

  尹昊征揚起嘴角輕笑,沒想到她平時無法無天外加無惡不作,面對親密的事情時卻這麼孬種,連一隻小貓都比不上。

  「妳再移過去,就要掉下床了。」他警告丘靜書,然而丘靜書似乎吃了秤砣鐵了心,怎麼都不肯移回原位。

  「沒關係,我會注意。」她又把身體稍微向床沿移動了兩公分,再移過去身體就要懸空。

  見狀,尹昊征的笑意更深了,他可得想個辦法,總不能讓他心愛的學妹滾下床。

  「妳很冷嗎?」他跟著挪過身,體貼地問她。「那讓我來溫暖妳好了。」

  他說著說著,把手臂伸過去,嚇得丘靜書連聲說不。

  「你去把冷氣關小一點就好了,不必過來。」她害羞得滿臉通紅,渾身燥熱,就怕被他逮到她說謊。

  尹昊征長臂一收,便將她納入懷中,當場逮捕現行犯。

  「妳全身都在流汗,還說冷?」他即使隔著被單,都可以感受她身體散發出來的熱氣,她居然說謊不打草稿,想敷衍他了事?該罰!

  「這、這是冷汗,我想我應該有點發騷——發燒!」她急中生智,只是差點說了實話。

  「是嗎?」他摸摸她的額頭,確實挺熱的。「那麼妳更需要我冰冷的身體,幫妳降溫。」

  「你剛剛明明還說要溫暖我的,現在卻說要幫我降溫。」她不依啦,拜託給她一點私人空間,讓她哀悼自己的沉淪。

  「我的體溫可以依照需要調節。」他一點也不認為這是個問題,她不也一會兒說冷,一會兒說熱,他當然也可以如法炮製。

  「你不必勉強自己啦!」她死巴住床單,就是不肯轉頭面對尹昊征,怕她一看見他的眼睛,就像看見梅杜莎一樣變成石像。

  「我一點都不覺得勉強。」他低頭輕囓她的玉頸,溫熱的鼻息在張合間搔癢她的耳垂,點燃體內那股看不見的慾火。

  丘靜書的身體因為興奮而微微顫抖,但她內心又因為兩人關係的突然改變而遲疑,顯得相當矛盾。

  尹昊征明白她的疑慮,溫柔但堅定地將她的身體轉過來與他面對。他不要只是吻她的柔頸,他要吻她的唇。

  「在我面前,妳不需要害羞。」他支起她的下巴,覆上她的櫻唇,用行動告訴她,這是很自然的事,她毋須躲藏。

  「我沒有害羞。」她滿臉通紅,不是很習慣這樣的親密。

  「我只是覺得很奇怪。」打打鬧鬧的日子過慣了,突然間變成對方的一部分,白天夜晚熱情相依,這對既有的認知是一大考驗。

  「沒有什麼好奇怪的。」他搖頭。「我們讓它這麼晚發生,才真的應該感到意外,我們早在幾年前就該上床。」

  他們之間的感情若有似無,但彼此間的聯繫又緊密得讓人嘆為觀止。他們雖然沒有時時刻刻在一起,但分分秒秒想著對方,單憑這一點,就算同床數十載的夫妻,也比不上他們。

  「話是這麼說沒錯。」她還是害羞。「但是我一點都沒有感受到你對我的愛意……」說不定到現在他還是不愛她,只是莫名其妙跟她上了床……

  「妳沒有感受到我的愛意?妳是開玩笑的吧!」尹昊征無法置信地看著丘靜書,不相信她這麼遲鈍。

  「只要有妳出席的場合,不管我有多忙,都一定會參與,別說妳沒有發覺。」他身兼唱片公司的老闆兼製作人,同時又要掌管經紀公司和處理明星大小事,還得要抽空作曲。老實說他經常覺得時間不夠用,但為了見她,他可以壓縮自己的時間,只為了把握和她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而她竟然不知不覺。

  「但是我以為你是因為不放心,才堅持要到場。」她以為他是因為害怕自己闖禍,才會每場活動必到,沒想到事情完全不是這麼回事,而是有更美好的理由。

  「難怪我們會拖到現在才上床。」尹昊征嘆氣,算是敗給她了。

  「對不起嘛!」是她誤會他。「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你對我的感覺,你從來就不說。」她小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纖纖玉指抓啊抓的,眼看著就要留下爪痕。

  「我以為不說妳也知道,那裡曉得妳這麼遲鈍?」他將她的手拿下來,改為纏繞他的脖子,既然要留下爪痕,拜託熱情點,別只留那幾點,留就要留大條的。

  「你敢說我遲鈍?」她氣得咬他的肩膀,以示懲罰。「你自己還不是笨得半死,我已經跟你暗示了好多次,你都裝做不知道。」

  「妳什麼時候給我暗示?」他完全看不出來。「倒是我,不停以各種方法告訴妳:我愛妳、我喜歡妳。妳卻統統當做是玩笑,還指責我惡作劇,我對妳實在一點辦法也沒有。」

  「呃,我有嗎?」她一點都不記得。

  「妳自己摸摸良心,有哪一次緋聞不是我主動吐露的?」最近一次的演唱會不算,更早以前他接受週刊記者專訪時也曾提過她的名宇,當時她還為了此事殺到他公司,把他臭罵一頓。

  「所以妳自己說,該不該罰?」他千辛萬苦,拚死表白,她卻一點都不領情,還一直抱怨。

  「聽你這麼說,好像真的是我不對……」她俏皮地吐舌,承認是自己後知後覺,他才得以洗刷冤屈。

  「既然是妳不對,妳是不是應該道歉?」他鼻尖抵住她的鼻尖,要她有所動作。

  由於他的暗示太過明顯,她再聽不懂就太不上道,於是她勾住他的脖子,給他深深一吻,激情卻因此引爆。

  突然爆開的激情,在彼此唇舌交纏間,化身為遨遊天際的彩蝶,引領他們的情慾昇華。

  隨著雙方唇舌不斷地吸吮輕嚙,熱氣漸漸在兩人四周擴散,終至追隨情慾飄向天際。

  本該由丘靜書主導的遊戲,在兩人熱氣衝至雲端的一剎那,由尹昊征悄悄接手。但見情慾的彩蝶,在探索玩弄夠彼此的唇腔後,悄然飛至丘靜書的玉頸,尹昊征如火般的親吻也隨之落下。

  他支起身體親吻她的喉頭,灼熱的呼吸有如最柔軟的羽毛,在她的鎖骨間輕輕掃過。

  丘靜書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身體這麼敏感,竟然只是因為他一個輕吻,一次不經意的接觸,就渾身顫抖,額頭冒出細汗。

  她的櫻唇因此開啟,並且微顫。然而他並未因為她這種程度的不適,便中斷他的吮吻,仍然依序親她的鎖骨、她的粉肩,以及,她的酥胸。

  粉紅色的蓓蕾不期然落入他唇齒之間,對丘靜書來說,這是最甜蜜的折磨。她朱唇微啟,眼神瞬間變得矇矓,既迷惑亦充分享受這一刻。

  她一直就最愛她的學長,他就像是她的神祇,每一次微笑,每一個眼神,都能教她心神俱失,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學長……」她忍下住伸長手,觸摸他堅實胸肌,為指尖的美好觸感而陶醉。

  「又叫我學長。」

  他的低笑聲永遠都那麼好聽,每每觸動她的心弦。

  「妳應該叫我的名字才對。」他不介意一輩子當她的學長,但他寧可當她的情人。

  「我叫不出口。」她承認她害羞,不敢直接叫他的名字,怕她一旦說出口,連魂都會被勾去。

  「不叫我的名字,我就不吻妳。」都已經到了這個時候,她還在討價還價,真個是欠揍。

  「我真的叫不出口嘛!」在他手指的折磨下,她嬌嗔。就算他不吻她,仍有其他方式懲罰她,比如將她的蓓蕾夾在大拇指和食指之間把玩。

  「昊征,快叫。」這回他可不打算輕易饒過丘靜書,過去就是因為太寵她了,才改不掉她這個壞習慣。

  「不要。」她叫不出口,只叫學長不也很好,比較親切。

  「快叫。」全世界的學長有幾十億個,他不想只是其中之一。

  「不要。」她已經在求饒,他竟然過分到將她的胸部當麵團搓,並且一直捏她的蓓蕾。

  「快叫。」他會的懲罰方式可不止這些,他還懂得利用他的長指,在她身下的黑色毛髮間愛撫穿梭,他就不信她不投降。

  「學長。」丘靜書嬌喘,就算他的長指已經深入她的山谷,汲取神秘之泉,她也絕不認輸。

  「妳找死。」他用手指輕挑細捻她的蕊葉,加強她體內芳泉的流動,直到她再也不能忍受為止。

  「學長!」別逼她,她真的叫不出口,除非他吻她。

  「昊征。」他低頭吻她的眼瞼、她的鼻尖、她的唇,他已經給她最想要的東西,她也應該投降了吧!

  昊征!

  丘靜書嘴裡雖然不說,但她心裡其實已經叫過他的名字一千遍一萬遍,只是沒有將它化為具體的聲音而已。

  她求饒似的眼神說明了這一點,尹昊征看到了,也聽見了,只是對丘靜書的倔強很不滿,於是加重刑罰。

  他從她的喉頭開始,一路往下吻,直到她胯間脆弱的柔軟。

  「呼!」他像一個貪婪的孩子,埋首在她溫暖的凹陷中積極汲取,將丘靜書幽谷中的芳液,連同赤裸的心一起從她體內吸出來。

  她的身體墜落了,她的心也是。

  丘靜書可以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在他舌尖的吸吮逗弄間飄遊到天際。可以感受到,那自身體深處傳來的悸動。

  她或許發出了呻吟,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的女性之泉,在他刻意的汲取下,快要乾枯了……

  「噢!」也或許因此而源源不絕,她沒把握,此刻的身體彷彿已經不是自己的,被另一個靈魂取代。

  另一個靈魂在尹昊征抽離她的身體時,發出了強烈的抗議。

  透過矇矓的眼,她看見自己伸長了手臂,圈住尹昊征的肩膀,兩腿在他的引導下自然地分開。

  當他的灼熱硬挺貫穿她的身體時,她的另一個靈魂離去,將她的意識拉回到身體,面對她心愛的男人。

  「學長……」她無限愛戀地親吻他的眼、他的鼻尖,飢渴的雙唇,像是要吞噬似地與他的唇舌交纏,他們都墜落了,迷失在瘋狂之間。

  一種更深的情感,在尹昊征將自己深深埋入丘靜書的身體那一刻甦醒,就像巫師唱起古老的歌曲,兩人的心也隨之吟唱。

  他們身體並隨著遠古的詩歌起伏搖曳,在時而激烈、時而緩慢的律動中,找到生命的源頭。

  他們的身體緊緊地結合,兩人在到達天堂時一起發出對生命的讚嘆。

  那是對愛情的喜悅!

  ※※※※

  一輛接一輛經過改造的摩托車在馬路呼嘯而過,幾十個年約十四、五歲的少年成群結隊橫行街頭。

  「嗚呼!」

  拿掉消音器的摩托車,像是來自地獄的詛咒,狂暴地咆哮。

  「嗚呼!」

  凡是住在這個地帶的居民,都認識這些惡魔。這群擁車自重的不良少年,仗著自己年紀輕胡作非為,在他們的觀念裡面,只要快樂沒有什麼不可以,飆車可以,砍人也行,全視當時的心情。

  「阿征,等一下飆完車我們要去哪裡?」

  舉凡車隊一定有個頭頭,這支車隊的老大是一名叫尹昊征的少年,大家都習慣叫他阿征。

  「隨便。」阿征蹺起二郎腿,抖啊抖的。「你跟兄弟們商量一下,再告訴我。」

  阿征的家境優渥,雙親皆在外商公司擔任高階主管,還有祖先留下來的遺產,家裡非常有錢。

  「去吃火鍋怎麼樣?」正是因為他家有錢,兄弟們才跟著他,吃喝都不用愁。

  「好啊!」阿征並不介意當冤大頭,反正他有錢,海派一點也沒關係。

  阿征的家族是這一帶的望族,也是這個地方最有錢的人,只可惜父母們都太忙,沒什麼空閒管教孩子。

  「我們走!」一群血氣方剛的少年,才剛熄火,緊接著又發動引擎,朝火鍋店飛奔而去。

  當時他才就讀國二,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少年,就學人家逞兇鬥狠,雖然還沒有真正傷害到人,但動不動就威脅要動槍動刀,著實讓人很傷腦筋,大家都拿他沒辦法。

  阿征的父母當然也知道這個情形,但他們似乎無力改進也無意改進阿征的狀況。他們總共生了兩個兒子,老大是資優生,從小就被斷定是天才兒童,父母兩人全心全意栽培大兒子,因而忽略次子。

  其實阿征也並非全無優點,他的鋼琴彈得很好,小提琴也拉得不錯,小小年紀甚至還會作曲。

  但阿征的家族是以經商起家,音樂對他們來說,只是彰顯社會地位的必要手段,他們不會、也不鼓勵小孩子朝這方面發展。這點,老大倒是完全承襲他們的意志,從小就立志要成為像比爾蓋茲那樣全球聞名的人物,開一家全球最頂尖的公司賺大錢。至於老二阿征則是徹底被忽略,因為他不是天才兒童,書也念得不怎麼樣,只懂得玩音樂。他的父母不用說必定對他感到失望,而他因為長期被忽略,開始感到痛苦、憤怒,覺得這世界上沒有人關心他,到最後乾脆加入當地的車隊,發洩多餘精力。

  於是情況變得越來越糟,原本他還算可以的學業成績,在加入摩托車隊後一落千丈。

  父母對他本來就不抱希望,在他開始變壞以後,逐漸轉為絕望,到最後終於演變為漠不關心,只會給他錢。

  「阿征,不好意思,又是你買單。」阿勝在車隊之中算是跟他最麻吉的,他們的外號叫「GA雙煞」,GA是他們車隊的隊名,是阿征取的。

  「沒關係,又沒多少錢。」一頓飯吃下來不過幾千塊,他還付得起。

  就是因為他為人夠豪氣,大家才自願跟他。說白了,大家都是青少年,平時哪有什麼零用錢可花用?有人願意主動當冤大頭,當然好嘍!

  一群不學無術的青少年,成天飆車閒晃,要不就泡網咖,著實令人擔心。

  所有人都放棄這群少年,對他們來說,這些十四、五歲的少年,只會惹麻煩。這些少年大多來自破碎的家庭,或是像阿征這樣不被父母、親人重視的小孩,他們是社會的邊緣人,卻鮮少人願意關心,乃至於情況越來越嚴重。

  「尹昊征,待會兒下課之後你留下來,老師有話跟你說。」

  在一群漠不關心,只會對他們大皺眉頭的大人中,唯獨有一位大人對尹昊征特別關心,那就是他的級任導師。

  尹昊征不耐煩地看看手錶,他和阿勝約好下課後見,看來又要遲到了。

  「我知道啦!」不過,因為他很喜歡級任導師,就算不願意,還是會留下來聽他訓話。這位級任導師跟其他老師不一樣,不會對他冷眼看待,或是一逮著機會就罵他是敗類,丟他父母的臉之類的廢話,算是滿有愛心的一位老師。

  班上同學都在打完下課鍾以後,成鳥獸散地跑掉,才不到幾分鐘,教室只剩下他和導師。

  尹昊征想像得到導師想對他說什麼,他八成是想教訓他:父母賺錢不容易,養小孩更是辛苦,他不該讓他們操心和隨便花錢。

  導師想跟他說什麼話他都知道,實在不應該花時間留下來聽他說廢話的。

  「尹昊征。」導師在他前面的位子上坐下,年輕帥氣的臉龐寫滿了熱情,絲毫不以班上出了個問題學生為恥。

  「老師,我等一下和兄弟們還有約,你有什麼話就快說。」今天要和另一支車隊飆車,必須事先練習才行。

  導師看著他桀驁不馴的臉龐,嘆氣。

  「其實你不需要自暴自棄。」尹昊征的問題導師全都知道,也花了一番功夫研究解決之道,認為他還有救。

  「什麼自暴自棄?我根本沒有啊,老師不要亂說。」他故意裝出一副什麼事情都沒有的樣子,看得導師頻搖頭。

  「就算你的父母不重視你,你也不應該糟蹋自己,你可以走自己的路。」他若是生在普通人家,可能還沒有那麼好打聽身世,偏偏他家又是望族,一舉一動都是地方的話題,想隱藏都難。

  「我本來就在走自己的路。」他不服氣地反駁導師的話,認為他多管閒事。

  「跟人打架飆車不算是道路,你應該朝正途發展。」導師苦口婆心。

  「我不想讀書。」他對學業沒興趣,就算他的書念得再好,他的父母也看不見他,何必浪費時間。

  「我不是要勸你讀書。」還有更適合他的道路。「我是希望你能朝向音樂發展,我聽過你作的歌曲,認為你很有才華,如果能朝這個目標好好努力,將來一定能成為一位出色的作曲家。」

  導師也算是性情中人,沒像一般老師勸他以課業為重,反倒點出他不為人知的優點,並勸他朝這個方向發展。

  問題是,尹昊征並不領情。在他叛逆的想法裡頭,他的隱私被冒犯了,他根本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這個秘密。

  他沒有想到,導師竟會在無意中聽過他胡亂編的歌曲。更沒想到,他作的曲子會受到導師的讚賞。他一方面高興,另一方面又覺得尷尬,同時又認為導師在說廢話,誰都知道他父母不會答應他朝音樂方面發展,他們根本就不要他再碰任何一種樂器。

  「尹昊征,我真的覺得——」

  「別裝出一副你很瞭解我的模樣,其實你什麼都不知道!」年少的尹昊征,沒辦法坦然面對自己的困窘,只好朝著關心他的人大吼。

  「尹昊征!」導師關心的呼喚,是他最沉重的負荷,他為什麼不放任他自生自滅算了?

  「尹昊征!」

  不,別叫他。他不需要任何大人關心,只需要同伴,他要去找阿勝他們。

  「尹昊征!」

  他說了,別叫他,他不想理會。

  「尹昊征!」

  老師!

  尹昊征突兀地從床上坐起來,四週一片漆黑,唯有床頭那盞昏黃的燈光微微透露出暖意。

  「呼!」他渾身是汗地凝視眼前的黑暗,有好一會兒時間以為自己仍在夢中,被過去的鬼魂糾纏不清。

  「怎麼了,學長?」丘靜書被吵醒,也跟著起身。「你幹嘛好好的覺不睡,半夜爬起來夢遊?」現在是幾點?她好想睡哦!

  尹昊征怔怔地看著丘靜書,彷彿第一次看見她,害她好擔心。

  「學長?」她伸手碰觸他的臉,將生氣注入他的體內,從遙遠的過去將他的靈魂帶回來。

  「沒什麼。」他總算清醒。「我只是作了一個惡夢。」

  「你作了什麼惡夢?」她好奇地看著尹昊征,他滿頭大汗,好像剛跑完一千公尺,這個夢一定很嚇人。

  「我夢見妳因為太衝動,又把演唱會搞砸了,害我被幾萬名粉絲包圍,怎麼都突破不了人牆。」他不想讓她知道夢的內容,因此很自然地說謊,丘靜書信以為真。

  「我才不可能搞砸!」可惡,老是取笑她。「你連做夢都要欺負我,你好壞!」她不甘心地拎起拳頭痛捶他的胸膛,抗議他胡亂做夢。

  他笑著攫住丘靜書的雙手,將她摟進懷裡,緊緊抱住丘靜書。

  學長……

  「你幹嘛抱得這麼緊?我都快透不過氣來。」她覺得他今晚的反應好奇怪,不太像他平常的表現。

  「就只是想抱妳而已,沒什麼特殊原因。」他並且將臉埋進她的玉頸之中,吸取她的芳香。

  「真的嗎?」丘靜書雖然直覺得事情並不單純,但這是他第一次主動需要她,也就高高興興地接受了。

  他們又互相擁抱了一會兒,丘靜書才摸摸他的臉說;「我們再繼續睡覺吧,你的額頭都是汗呢!」然後用手幫他擦掉。

  「嗯。」他躺了下來,雙手還是牢牢圈住丘靜書,像是怕她跑掉般不安。

  「你放心,我不會把演唱會搞砸。」她輕撫他的臉頰保證。

  尹昊征淡淡一笑,閉上眼睛,逐漸進入夢鄉。

  確定他不再被惡夢驚擾,丘靜書也跟著閉上眼睛,再次入睡。

  隔天,他們按照原定的計劃回台北,兩個人都決定先回公司上班,處理堆積如山的公事。

  丘靜書始終覺得尹昊征有點怪怪的,卻又無法說出他有哪點不一樣,他就和平常一樣體貼,凡事以她為先。

  他先送她回公司,再回自己的公司,完全是一個好情人的表現。

  馮深深及公司的員工,已經有一段時間沒看見老闆了,一看見尹昊征的座車,每個員工都衝到門口歡迎老闆。

  「你們回來了,花蓮好不好玩?」馮深深代表大家跟兩人問安,總覺得他們之間的氣氛不太一樣,好像多了點什麼。

  「好玩。」丘靜書點點頭,也好想念「凱得利」這些可愛的員工,大家的感情超好的。

  「那麼我先回去了。」尹昊征跟大家點點頭,說了聲再見便要回公司,大夥兒只得說慢走。

  「小心開車。」丘靜書若無其事地跟他揮揮手,正想跟著大夥兒一起進公司,誰知道尹昊征又折回來。

  「怎麼了?」她以為他有事情忘了交代,眼睛瞪得大大的。

  尹昊征什麼話都沒說,只是當著大家的面,將丘靜書拉進懷中吻她。

  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氣,尤其是馮深深,簡直羨慕到快要流口水。

  一吻既罷,他將已然癡呆的丘靜書放開,冷靜說再見,然後驅車離去。

  ……

  「哇!」待尹昊征走後,員工之間立刻爆出一陣熱烈的討論聲,圍著丘靜書不停地追問。

  「你們的關係改變了,對不對?」

  她臉紅的模樣,看起來非常幸福。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4-12-5 09:43 PM


第七章


  恣意放鬆的後果,就是有一堆做不完的事,在悠閒度假後等著她清算。

  丘靜書總算能瞭解古人說的「先甘後苦」的道理。她才不過去花蓮打混幾天,等待她解決的事情就可以排到下個世紀,真個是可怕至極。

  「這是妳變得這麼幸福的懲罰,趕快做!」

  其中,拿著鞭子不停鞭打她的大魔頭,是丘靜書視為親妹妹的馮深深。這個慾求不滿的小女人,在親眼目睹尹昊征熱情吻丘靜書以後心生怨恨,弄來一堆工作給丘靜書,害她怎麼做也做不完。

  「喂,深深。」丘靜書心有不甘地瞪著她的得力助手。「妳再一年就畢業了吧,到時候就可以做全職。」

  由於馮深深還是大學生,雖然從國中開始就在公司實習,也幫了丘靜書不少忙,但礙於她的學生身份,只要一碰上考試,或是學校的活動,就不能參與公司的事務,自然折損不少戰力,一旦她能全心全意投入工作,丘靜書便能喘口氣,將更多事交給她處理。

  「我還在考慮要不要繼續念研究所。」馮深深跟丘靜書開玩笑,故意折磨丘靜書。

  「深、深──」

  「騙妳的啦!」馮深深朝丘靜書做鬼臉。「我明年畢業後,馬上過來,這樣妳就可以放心了吧?」

  「說實在的,若是妳真的想再繼續念研究所,我也不反對,妳知道無論妳做什麼決定,我和尹大哥都會支持妳。」馮深深就像她和尹昊征的小妹妹,他們共同將她從死神的手中搶回來,也共同照顧她,尤其馮深深父親兩年前因病過世以後,他們更把她當成自己人,凡事以馮深深的福祉為優先。

  「我知道你們對我好,但是我實在不能再麻煩你們了。」對於丘靜書和尹昊征,馮深深只有感激和更多的愛,他們是她現在唯一的家人。

  「一點都不麻煩。」丘靜書皺眉。「妳喜歡楚敬那顆花心大蘿蔔才叫麻煩,他根本不適合妳。」為人雖好,但是太花心,年齡跟深深又有一段差距,她擔心深深會吃悶虧那!

  「靜書姊!」問題是馮深深就是喜歡他,執意要他,丘靜書也拿她沒轍。

  「妳哦!」她拿起報表敲馮深深的頭,不明白馮深深為何這麼死腦筋,一定要樊楚敬。

  罷了,她自己不是也喜歡尹昊征好多年,直到最近才開花結果,沒有資格說她。

  「小心不要吃虧知道嗎?」不過把她心愛的學長,拿來跟樊楚敬那顆花心大蘿蔔相比是有些對不起學長,學長可比樊楚敬強多了,也體貼多了。

  「反正我們就是不像妳這麼好命。」馮深深這句話是代表全體嫉妒丘靜書的女性說的,大家簡直羨慕死她了。

  丘靜書笑開懷,承認她就是運氣好,找了個好男人疼愛,氣得馮深深大喊不公平。

  然而,上帝是公平的。

  它給了她好男人,也順手給了她一堆做不完的工作。直到晚上七點四十分,她還在辦公室裡面挑燈夜戰,其他人早就下班了。

  「累死了。」丟下筆,捶捶酸痛的肩膀,丘靜書決定不做了,回家休息去。

  明日請早。

  她消遣自己,這就是逍遙的代價,明天可要早一點到公司上班。

  拿起車鑰匙,關上辦公室的電燈。丘靜書拖著疲累的身體離開公司,在經過便當店的時候本想停下車去買便當,但又怕車子被拖吊,想想還是算了,反正一餐不吃又不會死。

  當她回到家已經將近晚上八點半,她也餓過頭了。丘靜書熟練地倒車,將車子停進車庫裡面,再將裝滿文件的公事包從車子拿出來,整個動作一氣呵成。

  這時尹昊征突然面帶微笑出現在大門口,嚇了丘靜書一跳,他怎麼不事先打通電話就過來?

  她突然覺得有點尷尬,單身日子過久了,身邊突然冒出了個人,而且是自己的學長,總覺得有點不自在。

  「吃飯了沒有?」倒是他表現得像他們是老夫老妻,比她還要大方,相形之下她顯得特別彆扭。

  「還沒有,你呢?」她莞爾一笑,覺得自己很神經,他們已經交往多年,跟老夫老妻也沒有什麼兩樣,就她一個人想不開。

  「現在正要吃。」他把藏在背後的塑膠袋拿出來,裡面裝滿了一些新鮮食材,擺明了要做飯給她吃。

  「你還有時間去買菜!」她好感動,但同時也很不服氣。「我不過幾天沒去公司,工作就堆積如山,做都做不完。」還得帶回來做。

  「我也快忙死了。」他微笑。「但為了妳,我還是想辦法抽出時間去買菜。」免得她懶得下車買便當,把自己餓死。

  丘靜書好感動,覺得自己好幸福,竟然有這麼好的男人愛她。

  「我們進去吧!」他用下巴指著鐵門。「再晚就變成吃消夜了。」

  結果他們弄到將近十點才吃得了飯,跟吃消夜差不多。

  吃完晚餐後,他們窩在沙發上一起觀賞租來的DVD,看著看著,丘靜書又靠在他肩膀上睡著了。

  ……

  尹昊征偏過頭看她的睡臉,她正睡得香甜,好像只要有他在身邊什麼都不怕,就算他們看的是驚悚片也一樣。

  尹昊征微笑,分別拿起遙控器將錄放影機和電視的電源切掉,將丘靜書攔腰抱起來,走到她的房間放在床上,幫她蓋好被子後,自己跟著躺在她身邊,和她一起入眠。

  累了一天,他很快沉入夢鄉。丘靜書則是因為沒洗澡就睡覺,越睡越不安穩,最後索性爬起來。

  「累死了——」她張開雙手伸了一個懶腰,本以為房間只有她一個人,不期然聽見身旁的呼吸聲,低頭一看,才發現尹昊征竟然就睡在她身邊。

  原來學長沒走。

  丘靜書以為尹昊征會將她抱回床上以後便離去,但他顯然選擇留下來,並且睡在她床上,讓她覺得好溫暖。

  她忍不住彎腰趴在他胸膛,傾聽他的心跳。就連他的心跳都特別好聽,帶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沉穩,真難想像它也有變快的時候。

  聽夠了心跳,丘靜書決定下床洗澡,在起身的時候,不經意瞄到尹昊征的眼睫毛,於是又趴回到他身上,好奇地盯著它們。

  他的眼睫毛……真長耶,而且好濃密哦!

  和他認識這麼久,丘靜書第一次發現他的睫毛這麼長,濃密的程度比女孩子有過之而無不及,幸好沒有在尾部的地方翹起來,不然就太女性化了。

  她的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壞主意,他平時都喜歡說話欺負她,或是想些壞點子捉弄她,這是報仇的大好機會。

  眼見四下無人,他又陷入昏睡,丘靜書開始動手拔他的睫毛,藉此報復。

  我拔我拔我拔拔拔……

  她小心地用手指挾住其中一根睫毛,正想毫不留情連根拔起的時候,巨人突然甦醒,嚇壞正要逞兇的小人兒。

  「……妳在幹麼?」尹昊征不費吹灰之力便逮到現行犯,只見後者瞪大眼睛裝傻。

  「沒有啊!」她舉起手揮來揮去。「我在趕蚊子。」趕趕趕……

  「我看那隻最大的蚊子就是妳。」他捉住她的雙手,星眸微閉地睨著她。

  「……我只是不甘心嘛,誰教你每次都欺負我。」在他瞭然於心的凝睇下,她認罪。

  「所以妳就拔我的睫毛報復。」沒想到她的心胸這麼狹窄。

  「我……」是啦,她就是心胸狹窄,怎樣。

  「好吧!」他嘆氣,認了。「算我倒楣喜歡上一個心胸狹窄的女人,就隨便妳報好了。」

  尹昊征鬆開丘靜書的雙手閉上眼睛,兩手兩腳攤成大字形,一副隨時準備從容就義的慷慨模樣。

  他突然自願當烈士,丘靜書反而不知道如何下手,她最大的志向不過是偷拔他的睫毛而已。

  「妳怎麼還不動手?」他偷偷睜開一隻眼睛,看她不知所措的表情,她愣得像個木頭人似的。

  「我……」丘靜書漲紅臉看著尹昊征的肩膀、他的胸膛,總覺得每一個地方都很吸引她,但總不能同時進行吧!

  「原來妳只是個會說大話的膽小鬼。」見她遲遲不敢動手,他刺激她。

  「誰說我是膽小鬼?」她果然又跳了起來。「我只是在考慮該從哪個地方下手……」

  「哦?」騙鬼。「那妳考慮清楚了嗎?」

  「呃……」她支吾,眼看著又被他取笑。

  「我就知道——」

  「我想到了,就從這個地方下手!」她不給他嘲笑她的機會,便從他的耳垂狠狠咬下去。

  不過與其說是咬,不如說是「有點用力」的親吻,她根本捨不得咬傷她心愛的學長。

  「說妳是膽小鬼,妳還不肯承認。」他笑呵呵地將她擁入懷中,纏綿地吻她。

  兩人卿卿我我地擁吻,情況很快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上一秒鐘他們還在玩鬧嬉戲,下一秒鐘他們已經扒光身上的衣服,在鵝黃色的光線下跳起了情慾之舞,飢渴地探索彼此的身體。

  情慾的世界充滿了各式各樣美麗的舞蹈,他們從最緩慢的貼面舞開始跳起。

  瞬間只看見他們臉貼著臉,唇靠著唇,在唇舌的糾纏間交換氣息,溫熱的身軀如水蛇般交纏,隨著每一次吐信悸動顫抖。

  又,貼面舞突然換成了華爾茲。他們原先交纏的身軀,在有如樂聲的喘息下一寸一寸緊密結合,終至完全融入彼此的身體。

  「噢!」

  於是,華麗的舞蹈開始了。

  隨著丘靜書發出嬌喘,尹昊征有力低吼,在情慾的中心點旋轉再旋轉。

  他們的靈魂轉得越急,身體也越瘋狂。

  「學長!」

  「靜書!」

  最後,他們僅以一曲令人眩目的森巴當做結束。

  「呼呼!」

  直到從天堂返回地面,他們仍摟住彼此的胴體,互相愛撫。

  歡愛過後,他們並一起去浴室淋浴,在不斷朝他們沖刷的水柱見證之下,再一次重返情慾的殿堂。

  ※※※※

  「你就不能好好唸書,非得和那些不良少年打混不可嗎?」

  「爸你好像忘了,我現在就是不良少年。」

  「我怎麼會生出你這種兒子?同樣都是我生的,你看你哥哥多優秀,你應該跟他學習。」

  「我又不像他是天才,你和媽都只關心哥哥。」

  「那是因為你哥哥值得人疼!你哥哥從小就立下遠大的目標,而你呢?除了會玩那些沒用的樂器以外,你還會做什麼?」書都念不好!

  「鋼琴、小提琴也都是你讓我學的,現在又怪我!」

  「我當初花錢讓你學這些樂器,可不是要你去搞那些不三不四的音樂!」

  「流行樂不是什麼不三不四的音樂,它是一種潮流!」

  「潮流個屁!搞那種東西根本不能當飯吃,你到底知不知道?」

  尹家的客廳,又傳來一陣激烈的爭吵。年少的尹昊征早已習慣和他父親吵架,只是每吵一回,他的心情就壞上一回,他父親對他沒有一個地方滿意。

  「反正你就是看我不順眼!」尹昊征丟下這句話便奪門而出,呼朋引伴上街狂飆發洩怒氣。同伴們看他仍然滿肚子怨氣,於是提議。

  「阿征,看你這麼不爽,我們乾脆拿刀沿路砍人算了。」

  這是發洩怒氣的好方法,也是製造樂子的絕妙手段,看不認識的陌生人痛苦地哀嚎,或是拚命打手機找救護車,的確是一種樂趣,難怪有人樂此不疲。

  「不行。」尹昊征馬上就否決。「我們只是喜歡飆速度,不是街頭惡少,不能隨便傷害別人。」

  「少無聊了,阿征。」阿勝嗤之以鼻。「這是你自己的想法,不然你到街頭上隨便拉一個人問他,我們是不是不良少年?他一定馬上說是。」毫不猶豫。

  「那也不一定要砍人,我們又跟那些人無冤無仇。」畢竟出身不同,尹昊征是因為不受父母重視才逐漸變壞,其他隊員卻大多出自破碎家庭,社會價值觀本來就已經扭曲,何況還有同儕間的競爭問題。

  「這不是有仇沒仇的問題,追風車隊那些傢伙,已經到處放話,說我們GA車隊的隊員最沒種,膽小到連刀都不敢拿,真是氣死人。」

  追風車隊是鄰區的車隊,不過雖然說是鄰區,實際上只隔一條街。兩車隊不但車飆得兇,地盤也搶得兇,經常利用各種場合互別苗頭。

  「他們居然敢這麼說?」兄弟們一聽見追風車隊嘲笑他們孬種,個個恨得牙癢癢的。

  「這是事實,誰叫我們不敢砍人。」阿勝也恨被人笑孬種,但他們的車隊除了騎車晃來晃去,大聲叫囂之外,就沒幹過任何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難怪會被瞧不起。

  「幹了啦,征哥。」在道上混,最怕的就是被譏為孬種。「追風車隊那些傢伙都爬到我們頭上來了,我們再不好好幹一票,真的會被看不起。」

  「就算真的出事,我們都未成年,頂多到少年感化院泡個幾年就會被放出來,到時候又是一條好漢。」

  「最重要的還是給追風車隊那些傢伙好看,看他們還敢不敢笑我們孬種。」

  「對,征哥,砍了砍了!」

  兄弟們你一句,我一句,每個人都主張要給另一支車隊一點顏色瞧瞧,然而為首的尹昊征一點都不想這麼做。

  「我還是覺得不應該隨便砍人。」他否決兄弟們的提議。

  「阿征,我們因為跟著你有吃有喝,才一直不說話,但是你身為車隊的老大,什麼都不做是不是太軟弱了?」提議被接連否決,阿勝極為不爽,認為尹昊征沒擔當。

  「勝哥說得對,我們都喜歡征哥,可是我們也不能讓追風車隊那些傢伙爬到頭上,征哥你一定要做出決定。」

  「對,征哥要拿出做老大的氣魄!」

  這群十四、五歲的少年,不怕書念不好,也不怕可能的刑罰,就被怕同儕說成孬種。

  尹昊征深深明白,兄弟們是因為跟著他可以免費吃吃喝喝,才尊稱他一聲老大,並不是打從心底服他。以前他就好幾次阻止他們跟別的車隊打架鬧事,已經讓隊友們很不滿,如果這次又阻止他們,他這個老大的位置就不保了,他們以後可能也不會和他一起玩。

  「我知道了,我再想想看。」他逼不得已答應考慮。

  青少年時期,本來就很容易呼朋引伴,受同儕影響。這是教育的關鍵期,但這群少年顯然已經被社會拋棄,父母也不管他們。

  所幸,尹昊征還有一個好老師。級任導師馬上發現他的臉色不對勁,硬是強迫尹昊征下課後留下來,問清楚怎麼回事。

  起初尹昊征不肯講,但在導師耐心的勸導下,他還是把心中的煩惱全盤托出,老師聽了以後大吃一驚。

  「不行,你千萬不能上街鬧事,萬一砍傷人,這是要坐牢的。」雖然他們都未成年,但只要到少年感化院走一趟,出來以後人生就會不一樣。如果犯罪情節再重大一點送進少年監獄,未來的日子會更艱辛,說什麼也不能讓他的學生走到這個地步。

  「我也不想鬧事。」尹昊征也很煩躁。「但是我也不可以讓兄弟們被看不起,我是他們的老大,有責任帶領他們。」

  尹昊征話說得好聽,其實是怕被同儕排擠,這是他們這個年紀最害怕的事。

  「那就放棄當他們的老大,回來做個正常的學生,老師支持你。」他本來就不是什麼壞孩子,本性善良,又有音樂天分,一直在街上混,太可惜了。

  「老師你又在說廢話,我可是他們的老大。」老大這個字眼在他們這個年紀中,可能備受尊崇,卻會耽誤他們一生的前途。

  「你只要跟他們說我不幹了,老大自然就輪到別人做,沒有那麼困難。」導師不放棄,一直勸他。

  「你很有音樂天分,應該朝這方面發展。」老師並且念念不忘他聽見的歌曲,認為好聽極了。

  「這些話你應該去跟我老爸說,前幾天我才跟他吵了一架,他覺得我的音樂是廢物,一點用都沒有。」尹昊征冷哼。

  「那是因為他沒聽過你作的歌曲,你找機會彈給他聽。」導師深深相信,只要他父親聽過那些歌曲,就會改變想法。

  「沒有用的,老師。」他可沒有導師這麼樂觀。「我老爸只認同古典樂,而我對古典樂一點興趣也沒有,他則是對流行樂沒興趣,我們根本無法溝通。」

  代溝,是親子間最可怕的致命傷。孩子的未來往往決定在父母瞬間的觀念,必須特別小心才行。

  「就算如此,那也是父親個人的想法,我相信大多數的人都會覺得你作的歌曲很好聽,你為什麼不把這些歌曲拿出來與大家分享?也許到了那個時候,你父親便會改變他的想法,認同你了。」

  每個人一生都在追求認同,社會的認同,長輩的認同,同儕的認同,其中又以社會的認同最為關鍵,導師認為尹昊征的音樂必定能獲得社會的認同,造成很大迴響。

  其實尹昊征也考慮過把他創作的歌曲,拿出來給大家評鑒。但他怕被批評,也怕兄弟們知道他居然搞音樂會笑他娘娘腔,他已經夠孤單了,絕不能再失去車隊那些朋友……

  「我知道你很孤單寂寞,但是車隊那些成員絕非你的朋友,你應該想清楚再做決定。」

  老師顯然也知道他的狀況,進一步勸尹昊征。

  車隊那些兄弟明著叫他老大,暗地裡和阿勝混在一起,搞著一些亂七八糟的事。在他們的眼裡,阿勝比自己更資格當老大,他充其量只是他們的提款機,這點尹昊征自己也很清楚。

  「老師,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被人唾棄慣了,突然有人關心他,尹昊征不免懷疑導師的動機。

  「因為我是你的老師,還有,我欣賞你的才華,不希望你因為一時衝動,毀了自己的未來。」導師斷言尹昊征將來必定可以成為一個很好的音樂人,只要他能適時把他拉回正途。

  尹昊征聽了導師的話以後,多少受到感動。他沒有想到世界上居然有人如此關心他、瞭解他,甚至鼓勵他把作品拿出來與大家分享。

  「退出車隊吧,尹昊征。」老師認真勸他。「回過頭來好好唸書,讓你的音樂才華更精進。」

  學歷也許不是一切,但可以藉由不斷學習,接觸到各種不同的音樂理論,對他創作歌曲方面也有幫助。

  導師的一番話啟發尹昊征思考,讓他開始認真考慮要退出車隊,專心朝音樂方面發展。

  「……」

  尹昊征在黑暗中睜開眼睛,木然凝視天花板,不明白自己為何又想起年少時那段往事,那段塵封已久的過去。

  自從在花蓮遇見那個男人……遇見阿勝之後,那些他以為已經忘記了的往事,就像止不住的水滴一樣,從記憶牆角的裂縫滲透出來。

  當時,他是那麼年輕,那麼不懂事,總以為自己是全天下最不幸的人——哥哥優秀,父母不公平,自己喜歡的音樂不被讚許。

  他選擇加入車隊到處橫行,以為自己很拉風。然而,他錯了!那些行人打量他們的奇異眼神,其實充滿了厭惡。他當時不瞭解,就算知道了也不當一回事,反正只要我喜歡,沒什麼不可以,結果是大錯特錯。

  不要以為逃走就沒事,你的老師是為你而死的,這一點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都逃不過良心的譴責!

  阿勝在他臨走前撂下的狠話,此刻像是最嚴厲的籐鞭,一字一句打在他的心頭上,每一次揮鞭都鞭出一條傷痕。

  他突然感到一陣恐懼,萬一丘靜書知道他曾經加入車隊,有那麼一段荒唐的過去,她會怎麼看他?

  尹昊征越想越不安。

  他一直以完美的形象出現在她面前,從他們相遇的那剎那開始,他就是一個完美無缺的男人。如果被她發現,她心目中的完美情人,其實有著一段比誰都不堪的過去,她會怎麼反應?她能承受得了嗎?

  一股不知名的恐慌,如洪水朝他奔流而下,將他整個人席捲。

  「……學長……該你上場了……千萬不能輸哦……」

  丘靜書無意識的夢囈,更加深他內心恐懼,他絕對、絕對不能讓她發現自己的過去。

  戀愛中的人最傻也最癡迷,然而為了保有他的戀愛,他願意當一輩子的傻瓜,這也意味著,他必須繼續保守秘密。

  「……好棒……學長……我們又贏了……」

  丘靜書顯然是夢見他們大學時代,贏得辯論比賽的情景。

  「是啊!靜書,我們又贏了。」摸摸她的額頭,尹昊征決定死也要保守這個秘密。

  他要當她心中完美的學長,絕不讓她知道他的過去!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4-12-5 09:44 PM


第八章

  隨著兩個人關係的公開,丘靜書和尹昊征開始了「新同居時代」,一到下班時間就膩在一起。

  不過雖說是同居,但他們仍然各自保有住處,只是尹昊征大部分的時間都在丘靜書的屋子裡頭度過,自己的住處反而很少回去。

  由於丘靜書一家是天母一帶的老住戶,別墅形態的外表看起來有點老舊,屋齡也稍嫌大了一點,但佔地卻很寬廣。

  尹昊征幾乎把整個辦公室都搬進她家,成堆的文件和印不完的資料佔得整個桌子都是,丘靜書乾脆把書房讓給他,自己窩在另一個小房間辦公。

  表面上看起來是她吃虧,其實大部分的家事都是尹昊征在做,她經常只需要張開嘴,食物就自動塞進她嘴裡,日子過得非常愜意。

  她對這樣的生活很滿意,心愛的人在身邊,工作又非常順利,人生夫復何求?若硬要說她還有什麼不滿,該是她還不夠瞭解他,不明白他那雙迷人眼睛下,都隱藏了些什麼心事?他超難懂的。

  距離項衍出道八週年的正式大型演唱會,只剩短短不到三個星期。她和尹昊征兩人為此忙得人仰馬翻,要不是他們現在就住在一起,想要碰面都困難,更別提是約會。

  她翻開行事曆,上面用紅字寫著:八月三十號是項衍的八週年紀念演唱會,想要Party的人,敬請提早入場,免得擠不進去。

  「神經!」她笑著合上行事曆,可惡的學長,竟趁著她睡覺的時候,偷偷在她的行事曆裡塗鴉,她下次也要報復回來!

  她又將行事曆翻回同一頁,在紅字的下一行用藍筆寫著:我愛妳。丘靜書頓時覺得好幸福。

  她親了一下行事曆,將它放回到皮包。被寵愛的感覺真好,不過寵愛她的人如果不是學長就沒有意義。

  敲了敲腦袋,丘靜書強迫自己專心在工作上,別老是想到尹昊征。

  「咳咳!」

  就當她終於下定決心,專心工作,秘書突然前來敲門。

  「靜書姊,有人找妳。」

  「誰找我?」她放下筆,瞪大眼睛,一副不解的樣子。

  「我也不認識。」一般來說,會直接指名找丘靜書的都是熟人,陌生拜訪早在第一關就被底下的總務或是秘書擋掉,很難見得到她。

  「連妳也不認識,這就稀奇了。」秘書追隨丘靜書已久,事實上這是她大學畢業以後的第一份工作。秘書年齡只比丘靜書小一、兩歲,和丘靜書就像姊妹一樣,和丘靜書經常往來的一些朋友也都熟。

  「他自稱是妳的大學同學,叫許皓白。」秘書把對方的大名重述一次,只見丘靜書瞪大眼睛,一臉不敢置信。

  「許皓白,妳確定嗎?」這傢伙不是已經到紐約去了,何時回來的?

  「確定。」秘書點頭。「他還一身白衣,連鞋子都是白的!」她沒看過那麼奇怪的穿著品味,活脫脫就是七0年代的穿著。

  「是他沒錯,請他進來。」名叫許皓白又堅持穿白衣,除了他以外,不會有其他怪卡。

  「是。」秘書奇怪地看了丘靜書一眼,她看起來非常興奮。

  她當然興奮啦!

  丘靜書止不住笑意。

  這傢伙跟她既是搭檔,又是競爭對手,在某段時間裡面,他還是她的追求者,只不過後來主動打退堂鼓,沒再繼續糾纏她就是。

  「靜書!」許皓白一踏進丘靜書的辦公室,就想來個愛的擁抱,被她嚴厲拒絕。

  「在距離我一公尺的地方停下來,不然我用過肩摔把你摔出辦公室,還不准員工幫你叫救護車!」她眼露兇光。

  「妳還是這麼無情啊!」許皓白微笑,潔白的牙齒在日光燈下閃閃發光,看起來額外刺眼。

  「而你還是堅持要白到底。」白帥帥。「你的穿著品味差點把我的秘書嚇跑,她發誓一輩子沒見過這麼白的人。」名字白,皮膚也白,衣服更白。

  「她太大驚小怪了。」許皓白仍是露出他的招牌笑容。「妳真該到紐約的地下鐵看看,再怎麼奇怪的裝扮都有。」他已經算客氣了。

  「這我相信。」她格格笑。「不過我同時也相信,你的裝扮無論到世界各地的哪個地方,都是最奇怪的,沒有人會永遠一身白。」

  「好吧,妳贏了。」許皓白認輸。「我承認,就連紐約客都沒有我奇怪,經常不解的看著我。」白帽白衣白褲白襪子外加白色領帶,簡直就是無聲電影裡面的人物。

  「恭喜你擊敗那些紐約客,你一定覺得很光榮。」丘靜書愛極了跟許皓白聊天,很輕鬆。

  「還可以啦!」他撥撥前額掉落的頭髮,那是他身上唯一比較不白的地方,不過也染成銀色。

  「你怎麼會突然回國?」她很好奇。「我聽說你一畢業就立刻飛到紐約進修,我都來不及為你送行,你就走了。」太不夠意思。

  「因為那個時候趕時間,所以就沒通知妳啦,歹勢。」許皓白瀟灑地笑一笑,又露出潔白牙齒。

  「現在就有時間了?」丘靜書按不對講機,請秘書送茶進來,她有預感兩人會聊很久。

  「I am always busy。」他跟她開玩笑。「其實是我調回台灣了,所以從今天開始,我隨時都有空和妳聊天。」或找碴。

  「你調回台灣了?」丘靜書看起來有些驚訝,她是曾聽人說過他任職於紐約一家著名的公關公司,職位還不低,但不知道那家公司在台灣也有分公司。

  「別這麼驚訝。」他笑笑。「我任職的公司早在半年前就在台灣設立分公司,他們認為我既然是台灣人,工作能力也不錯,很自然就派我來主管這邊的業務。」

  換句話說,他們現在是競爭對手。

  「可惜我們公司現在大部分的業務,都轉到承攬演唱會等大型活動,不然又可以比賽了。」他們在大學時期,就經常是分組的頭頭,彼此激盪腦力,創造出不少有趣的議題,好懷念那時候的日子。

  「我知道,是因為尹昊征的關係,妳才踏進演藝圈。」他充分掌握她的一舉一動。

  「你還真瞭解我的情況。」該不會還對她依依不捨,仍然暗戀著她吧!

  「當然要瞭解了。」許皓白笑開。「對於自己的競爭對手,不事先做一番調查怎麼行,妳說是不是?」

  競爭對手?他的意思是——

  「你們公司也承攬演唱會?」不會吧,這麼巧。

  「Bingo!」許皓白笑著點頭。「這是小生的名片,請笑納。」

  他將白帥帥、唯有字體是黑色的名片遞給丘靜書。

  「還有,這兩張演唱會的門票也一併笑納。」接著又拿給她兩張門票。「如果妳有空的話,不妨找個人陪妳一起欣賞,順便檢視一下我的能力。」

  他的能力很強,外表雖然搞笑,但內在才華不言可喻,從他順手給她的名片設計就可瞧出端倪。

  「好,我會去的。」她有點驚訝他的動作這麼快,分公司設立不到半年,就已經開始承辦演唱會,這得要有相當經驗才行。

  「我等妳。」他吹了一聲口哨,想當一名好的CEO,態度當然得再積極一點才行。

  「知道啦,我一定會去。」對手都來公司下戰帖了,再不去就太孬種了,她可不想當孬種。

  「那就演唱會見嘍,掰掰。」許皓白叫完陣後便要離去。

  「不送。」真難得茶還沒送進來,他就要離開,通常他一聊天就沒完沒了,當朋友很好,當情人則是饒了她,她不喜歡這麼長舌的男人。

  「對了,靜書。」他好不容易才跨出一步,又折回來。

  「什麼事?」幹嘛這樣看她?

  「妳和尹昊征,現在還在一起吧?」

  「這當然。」他不是都調查得一清二楚,幹嘛故意發問。「我們一直都沒有分開呀!」最近更是分不開,幾乎到了黏在一起的地步。

  「結果妳還是生活在他的羽翼之下,一點都沒變。」他喃喃自語,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

  「啊?」他說什麼,幹嘛突然變得這麼客氣?

  「沒什麼。」許皓白搖頭。「還是等妳聽完了演唱會以後再說吧!」

  他打啞謎的說法,就和尹昊征同一個調調,讓她很不喜歡。

  「我一定會去的,我們到時候見。」她不是很高興地送客。

  「嗯。」許皓白笑笑,打賭讓她更不喜歡的事還在後頭,這只是開端。

  許皓白走後,丘靜書一直瞪著許皓白的名片和演唱會門票發呆,猜想他最後那句話到底什麼意思。

  「客人走了嗎?我才泡好茶。」秘書一臉歉意地端茶進來,卻沒有看見許皓白,老闆的臉色也不是很好。

  丘靜書若有所思地用指背敲敲許皓白留下來的演唱會門票,沉吟了一會兒,交代秘書說。

  「叫深深進來,我有事情跟她商量。」

  接著就看見馮深深走進丘靜書的辦公室,拿起桌上的演唱會門票,翻來翻去。

  ※※※※

  如果說項衍是華人樂壇的小天王,那麼小天后非葉莎莎莫屬。

  英文名字Sarah的葉莎莎,和項衍一樣走動感路線,身材不但一級棒,舞又跳得非常好,最重要的是人又長得漂亮。

  如此完美的外在條件,若再加上優美的嗓音和出色的經紀公司,想要不紅也難。葉莎莎就是在這些條件的支撐下快速竄起,遺憾的是她不屬於尹昊征的公司,也不屬於樊楚敬的公司,而是屬於另外一家唱片經紀公司。這家唱片經紀公司同樣以葉莎莎在業界發了一筆大財,今年上半年,葉莎莎就已經為所屬的唱片經紀公司賺進了六千萬,下半年預計更多,不會更少,儼然就是該公司的搖錢樹,隨便一搖,就可以掉下錢來。

  「莎莎!」

  「Sarah!」

  演唱會人山人海,到處都有瘋狂的歌迷,拿著寫著「葉莎莎」三個字的大字報,在台下拚命地搖晃。

  台上的葉莎莎努力扭腰擺臀,極盡挑逗之能事蠱惑台下歌迷,舞台魅力不下於項衍。

  馮深深和丘靜書也混在這一大片人群之中,分別搜集演唱會的情報。丘靜書負責靠近舞台的部分,馮深深則是負責後半段,兩人說好了兩個鐘頭後在最靠近逃生門的地方集合。

  演唱會進行得如火如荼,馮深深拿出小冊子,一邊記下演唱會的細節,一邊還不忘在一旁做註解,記錄得非常詳細。

  「以musical的方式呈現……」她邊走邊記,不期然撞到一堵厚厚的胸膛,痛得她的眼淚都快掉下來。

  「對不起——」她原本想跟對方道歉,誰知道甫抬頭就看見樊楚敬那張可恨的臉,他也來聽葉莎莎的演唱會。

  「你——」

  「妳——」

  兩個人一起指著對方,誰也沒有資格說誰。

  「你怎麼會來聽葉莎莎的演唱會,該不會又看上人家了吧?」馮深深首先發難,表情充滿不屑。

  「我對那個小鬼沒興趣,妳放心好了。」他喜歡的是外型成熟妖艷的女明星,對葉莎莎那種硬撐出女人外表的小女孩不感興趣,他甚至懷疑她的胸部是不是真的。

  「真難得。」馮深深冷哼,這大概是自盤古開天地以來最稀奇的事。

  「倒是妳,怎麼會來聽葉莎莎的演唱會,我記得這場演唱會應該不是你們公司承辦的吧?」不需要她到場監督。

  「有人給我免費門票,所以我就過來了。」她下巴抬得高高的,顯然還在為上次的事記仇。

  「這麼巧,也有人給我門票。」他吹了一聲口哨,不過演唱會現場太吵,聽不清。

  「誰給你門票?」該不會是葉莎莎本人?聽說她超「哈」他的,說他花花的、色色的很有魅力。

  「一個叫許皓白的傢伙,聽說他還是靜書的同學。」他聳肩。

  「我以為你對靜書姊忠心耿耿,沒想到你是這種人,有免費的票就來!」丘靜書和樊楚敬雙方從父執輩開始,兩家就有業務往來。不過當時大多是幫忙籌辦一些別的活動,演唱會則是從丘靜書接手公司以後才開始承接,兩家的交情可說是又久又深厚。

  「每個人都知道我很花心,對女人和對錢都是,誰能給我最大的回饋,我的生意就給誰做,人生在世,沒必要和錢過不去。」樊楚敬被馮深深譏笑得有些火大,卯起來地反擊。

  「早就知道你是這種沒操守的人,哼!」馮深深將頭甩向另外一邊,此舉終於引起樊楚敬的不悅。

  「妳這忘恩負義的小鬼。」到底是誰比較過分,居然敢這麼說他。「妳不懂得感激也就算了,竟還恩將仇報,動不動就說話諷刺我,當初我根本不該救妳!」平白製造了一個妖孽。

  「你不要動不動就提起這件事,聽了就煩!」她果真不懂感激。

  「是啊!」樊楚敬不甘示弱地回嘴。「要是讓人家知道『凱得利公關公司』的馮深深小姐曾經落水,在游泳池裡大喊救命,不知道有多丟臉。」她當然不希望他再提。

  「那已經是七年前的事,你一定要記得這麼清楚才行嗎?」倘若他經營事業也這麼認真,就不會被尹大哥超越了。

  「我本來是不想提的。」他也很無奈好嗎?「要不是妳老是找我麻煩,我早就忘掉了。」誰還會想要記得她這個小鬼的事。

  「誰找你麻煩了?」胡言亂語。「你本來就沒風度。」還硬要怪她。

  「只針對妳。」他承認,她特別令他抓狂。「我對其他女人溫柔得很,她們可不會嫌我風度不好!」

  「是,你了不起。」馮深深朝他做鬼臉。「既然我這麼惹人嫌,你不會換個地方站,幹嘛還要站在這裡跟我抬槓?」

  「換就換,有什麼了不起?」樊楚敬當下走人,兩人不歡而散。

  真是個色鬼!

  馮深深氣沖沖地朝和丘靜書約定的地方走去,邊走邊罵。

  忘恩負義的小鬼!

  樊楚敬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也是邊走邊罵。

  對方都是討厭鬼,這大概是他們之間唯一的共識。

  「妳幹嘛氣呼呼?」丘靜書看馮深深一臉「賽面」朝她走來,莫名其妙的問馮深深。

  「沒什麼。」馮深深還在生氣。「剛剛遇見了樊楚敬那顆花心大蘿蔔,兩個人吵了一架,心情還沒有平復。」氣死她了!

  「楚敬也來聽演唱會?」丘靜書挑眉。

  「聽說是妳同學主動送票給他的。」馮深深說。

  搶生意搶得真兇,看來這次Howard是玩真的,他已經開始攻城略地。

  「妳覺得葉莎莎這次的演唱會辦得怎麼樣?」丘靜書問馮深深的意見。

  「滿吸引人的。」馮深深實話實說。「這場演唱會摻雜了許多百老匯的元素,看起來就像一場秀,比她之前辦過的任何一場演唱會都好。」

  因為之前的那些演唱會都是別家公關公司辦的,這次則是由Howard自己親自操刀,他可不是什麼簡單人物。

  「靜書姊,妳的想法呢?」馮深深一臉擔心。

  「跟妳的差不多。」她也認為許皓白辦得好,而且比她還要好。

  兩人對看了一眼,各自沉思。

  出現對手了,而且這個對手非常難應付。

  ※※※※

  隔天,許皓白隨即出現在丘靜書的辦公室門口,仍然是一身白。

  經過了昨日的特訓,秘書見怪不怪,一見到許皓白大駕光臨,馬上把他請進丘靜書的辦公室,並且很快便將茶端進來。

  「謝謝。」許皓白悠閒地拿起熱茶就口,透過杯緣觀察丘靜書的表情,她正在等他開口。

  「昨天的演唱會我辦得怎麼樣,很有創意吧?」

  他一開口就是誇獎自己,丘靜書早已習慣,他在大學時代就有這個壞毛病,改都改不掉。

  「是滿有創意的。」她承認道。「噱頭多,變化足,舞台設計也夠炫,給你打九十分。」

  「不是一百分?」許皓白還不滿意。「我以為憑我昨天的表現,可以得到滿分,至少也有九十八分。」

  「是,你行,可以拿到九十九分。」她乾脆多給他一分。

  許皓白笑笑。

  「剩下的一分就當妳小器不肯給。」他的自信全寫在眼底,丘靜書完全拿他沒轍。

  「我辦演唱會的功力,比妳好吧?」許皓白並且不客氣地刺激丘靜書,氣得她牙癢癢的。

  「是比我好一些。」多了一些流行元素和特殊手法,那又如何?

  「這就是有沒有經過訓練的不同。」許皓白可不認為他們雙方的差異僅僅如此,他還沒有完全發揮實力哩!

  「什麼意思?」他要是敢說她土法煉鋼,她一定宰了他。

  「妳先別生氣,冷靜下來聽我說,這也是我一直想告訴妳的。」許皓白明白她的驕傲,但那也要有實力才行。

  「說吧,我在聽。」她抱胸打量昔日對手,許皓白的表情充滿自信。

  「我問妳,從妳開始承攬演唱會的業務以來,有再進修過嗎?」他一出手就射中紅心,幾乎當場把她射死。

  「我當然也有到其他國家,實地考察過別人的演唱會──」

  「我說的是上課,妳有再接觸過這類課程嗎?」也就是他剛才所說的訓練。

  「我……」丘靜書很想反駁說「有」,但事實上她未再進修過類似課程,國內也沒有開辦。

  「妳所懂的一切,都是尹昊征教妳的吧?」許皓白知道原因,問題不在她,在尹昊征。

  丘靜書僵硬地點頭,間接承認。

  許皓白見狀搖搖頭,嘆氣。

  「情況怎麼和以前一模一樣,完全沒有改進?」他還以為經過這麼多年,至少會進步一些。「妳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妳失去尹昊征這個後盾,會變成什麼樣子?妳還會是原來的妳嗎?」會不會一下子變得彷徨無助,不知所措?

  「Howard……」

  「妳知道我以前很喜歡妳,還追過妳,這些事妳都還記得吧?」可別告訴他忘記了,他會沮喪到自殺。

  「當然記得。」她笑開。「我爸當時簡直快被嚇壞了,他還問我你的腦子有沒有問題,不然幹嘛老是一身白衣?有一次晚上你送我回家,他還以為見到鬼,差點沒有拿鹽出來撒呢!」驅邪。

  「老伯真幽默。」許皓白非常欣賞她父親。

  「謝謝,他退休了,搬回嘉義鄉下去住。」那不是幽默,根本是驚嚇,就只有他喜歡半夜穿白衣晃來晃去嚇人。

  「真懷念大學時代。」大家都很純樸。「我記得那個時候,我最羨慕的人就是尹昊征。」人長得高大英挺,又才華洋溢,任何一個男生站在他的旁邊,都只是陪襯他的甘草人物,連拍照底片都會曝光——自動抹去。

  「我從來不知道,你如此崇拜學長。」他看起來總是一副自大的模樣,沒想到還會自卑。

  「我掩飾得很好。」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正是因為他太耀眼了,所以我才決定不跟他爭奪妳,黯然退出。」

  話說得好聽,從頭到尾,她就沒正眼瞧過他,他卻能說得一臉悲壯。

  「那還真是委屈你了。」不過,他就是這麼有趣,有點silly,有點自大,但絕對充滿才華。

  「妳能明白我的痛苦就好。」他微笑。「但是,說真的。」許皓白口氣突然轉為嚴肅。「我看過上次妳幫項衍舉辦的演唱會,說實話,辦得不怎麼樣,簡直浪費妳的才華。」他記得她以前是很有創意的,現在卻變得很制式化,一點都不像她的作品。

  「Howard!」丘靜書聞言臉色大變,認為他說得太過分了。

  「這是事實。」生氣也沒有用。「妳在尹昊征的羽翼下生活了太久,他的羽翼固然可以保護妳,也可以毀滅妳,讓妳停滯不前。」

  他停下來喘口氣,繼續說。

  「說實在的,我很後悔當初放棄和他爭奪妳,至少妳和我在一起的時候,還比較有生氣,也比較有創意,不會像現在一樣死氣沉沉。」

  他們在校的時候經常搭檔辦活動,彼此激發創意。許皓白和尹昊征是完全相反的類型,不會告訴丘靜書該怎麼做,更別妄想他會下指導棋。許皓白只會直接把成果做出來,或是提出令人難以抗拒的企劃案。每當那個時候,丘靜書就會想超越許皓白,間接激發出她的潛能,說他是她的創意提款機也不為過。

  「妳應該脫離尹昊征,真正學習獨立。」他並且大膽提出建言,丘靜書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

  「我只是不希望妳的才華,埋沒在尹昊征對妳的獨佔慾之中,沒有拆散你們的意思。」他過去就沒這個打算,將來也不會。「妳應該站上世界的舞台,而不是一直在原地踏步。」太浪費人才。

  「學長並不是獨佔我,他只是想幫我。」她感謝許皓白的好意,但認為他的說法有欠公允。

  「幫妳的結果就是害妳停滯不前。」這種忙不幫也罷。「他根本就是想藉機控制妳,不讓妳自由。」

  「我很自由!」她越聽越火大,怎麼可以這樣說學長?

  「妳是被囚禁而不自知。」許皓白反駁。「尹昊征肯讓妳知道他的心事嗎?」

  這句話嚴重打擊丘靜書的自信,讓她到嘴的話又吞回肚子裡去。

  「沒有,對吧!」許皓白一點都不意外。「依我看,他是一個很會保護自己的人,他可以挖空妳的心事,但絕不讓妳接近他的心半步。」所以還是趁早放棄理解他的想法,免得傷害自己。

  許皓白並非故意挑撥離間,只是陳述事實。尹昊征的心裡確實埋藏著許多秘密,而且將這些秘密守得緊緊的,即使親密如丘靜書,也無法得知。

  「我知道妳愛他,靜書。」任何人都看得出來。「但如果妳是那種甘於在男人背後守候,默默奉獻的女人也就算了,偏偏妳又是一個有野心的女人,單憑這點,妳就該慎重考慮,妳是否真的願意繼續這樣過日子?」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問,一輩子躲在他的羽翼下受他的保護。

  這原本是最無聊的問題,如果尹昊征不是那麼神秘,她根本無須理會。問題是,他就是那麼神秘。這點讓丘靜書的處境變得非常困難,甚至無法開口反駁。

  「想清楚再call我吧!」許皓白嘆氣。「到時候我會給妳適當的建議,幫助妳成長。」畢竟是他喜歡過也佩服過的女人,他不希望她因為愛情變得憔悴。

  話畢,許皓白先行離開,留下丘靜書一個人思考。

  一整天,她都打不開這個心結,不停地問自己,未來想過什麼樣的日子?她當然可以在尹昊征的保護下度過這一生,她會很快樂,會很幸福,但永遠不會滿足。

  「妳回來了。」

  當她下班回到家,尹昊征早已煮好飯等她。

  她看著他的眼睛,懷疑自己會迷失在他憂鬱的眼神之中,永遠不知道真相,他到底想隱瞞什麼?

  「怎麼了?」臉色怪怪的。「妳是不是感冒了?」

  尹昊征摸丘靜書的額頭,一臉憂心。

  她知道他有心事,但他選擇不告訴她,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追問。

  「我沒事。」丘靜書笑笑,也開始想擁有自己的秘密。

  吃完晚餐以後,他們循例一起窩在沙發上看新聞,裡面剛好提到一則飆車少年手持開山刀四處亂砍人的新聞,尹昊征的臉當場刷白,緊張地四處找遙控器。

  丘靜書看著他,希望他能說明,何以他每次看到這類新聞,便會立刻拿起遙控器轉台,臉色蒼白得跟鬼一樣?

  但是他什麼都沒說,就像許皓白說的:他渾身上下都是秘密。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4-12-5 09:44 PM


第九章


  尖銳的引擎聲劃破安靜的校園,十四、五歲的少年成群結隊來到校園找人,行徑極為囂張。

  不曉得是碰巧,還是少年們早就算好時間。當他們到學校找尹昊征的時候,正好是下課時間,所有同學都衝出來看熱鬧。

  「征哥,追風車隊又來搶地盤了,你趕快下來!」

  「他們說你如果不敢去,就是孬種,就沒有資格當老大!」

  「征哥!」

  「嗚呼!」

  GA車隊的隊員找人找到校園來,在二樓陽台居高臨下往下看的尹昊征,除了尷尬以外,還有憤怒。

  「青蛙仔說你是孬種!」

  青蛙仔是追風車隊的老大,也是尹昊征的死對頭,把他抬出來就對了。

  「我馬上下去!」尹昊征朝著學校圍牆外的兄弟們嘶吼,書包也來不及背,立刻就衝下樓,跳過圍牆和車隊成員會合。

  同學們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所措,導師說過,如果尹昊征發生什麼事一定要立刻向他報告,不能默不做聲。

  於是班長立即跑到教職員休息室,跟導師報告尹昊征剛被一群不良少年載走了,這些少年每個人的手中都拿著一把開山刀,好像要去火併。

  導師一聽見尹昊征被車隊的人載走,一面通知其他教師幫忙報警,一面拿起摩托車鑰匙打算去追人。尹昊征最近好不容易才有轉好的趨勢,絕不能讓他又被那群壞朋友帶壞。

  導師年輕、熱情、充滿教育熱誠。

  即使明知GA車隊是這一帶有名的惡少,仍然孤軍奮戰,不怕死地跟在車隊後頭跑,目的只是為了喚回他的學生。

  「尹昊征!」

  老師驚險飛車,想盡辦法追上尹昊征,不讓他做傻事。

  「老師?」尹昊征愣愣地看著突然出現在他身邊的年輕臉龐,導師正冒著生命危險,努力跟上車隊。

  「不要做傻事,趕快回頭!」導師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跟上車隊,轉眼間又落後。

  「那個老師真是囉哩囉嗦耶,撞死他。」阿勝不曉得是開玩笑還是說真的,腦筋正動到導師上頭。

  「不行!」尹昊征緊張極了。「你們不可以撞老師,千萬不可以!」

  「哈哈哈!」阿勝覺得尹昊征緊張的模樣很好玩,於是急催油門調頭朝老師的方向騎去。

  「快跟上阿勝!」尹昊征要載他的兄弟也跟著調頭。

  「安啦,征哥。」對方一面笑,一面調頭。「勝哥只是跟你的老師開玩笑,不會真的撞他。」萬一撞死對方可是要坐牢的,他不會這麼傻。

  問題是凡事都有意外。

  也許阿勝真的只是想跟導師開玩笑,但他的煞車不知道是臨時故障,還是真的恨導師成功讓尹昊征回心轉意,總之就是沒踩煞車,往導師的摩托車直直地撞過去。

  「不……」親眼目睹這一幕的尹昊征簡直快瘋了,阿勝居然去撞老師!

  「不要!」拜託誰來告訴他,這一切只是惡夢!他最好的朋友沒做這種事,沒騎車撞他的老師,也沒強迫他手拿開山刀在街頭橫行,一切都只是做夢。

  「砰……砰!」

  摩托車互相撞擊發出的巨大聲響,像來自地獄的咆哮,震撼天際。

  「不!」然而真正被震碎是尹昊征的心,是他的靈魂!

  「……不……」睡夢中的尹昊征以為自己現在仍處於國中時期,靈魂仍徘徊在過去的惡夢中無法解脫。

  「……不……」最關心他的老師,不能被他的好朋友撞死,不會發生這種事的。

  「……不!!尹昊征像彈簧似地從床上坐起來,勉力擺脫惡夢的糾纏,代價是全身冒冷汗。

  「怎麼了,你又作惡夢了?」丘靜書被他突兀的驚叫聲嚇醒,也跟著爬起來,睡眼惺忪地問他。

  「沒事。」他是作了一個他最不想作的夢,都怪稍早那則新聞。

  「你到底夢見了什麼?」她已經受夠他半夜驚醒,卻只會跟她說沒事,那會讓她覺得自己很像白癡。

  「就只是一個很普通的惡夢,真的沒什麼。」他頻頻用手拭汗,看得出來這個夢真的很「普通」。

  「你當我是笨蛋嗎?普通的惡夢你會滿身大汗?」她不悅地駁斥尹昊征,希望他能跟她談實話。

  「天氣太熱。」他閃爍其詞。

  「比不上我火氣大。」她再也忍不住發火。「Howard說得對,你根本不想讓我瞭解你,只想獨佔我,只想滿足你自私的佔有慾。」而她居然傻到以為他愛她!

  「Howard?」聽見這個名字,尹昊征瞇眼。

  「許皓白,你應該認識他。」

  他當然認識這混帳,當年這小子像牛皮糖似黏在她身邊,和他爭奪靜書。後來雖然不知道為了什麼原因而退出,但已足夠讓他火大,別看許皓白這小子外表滑稽可笑,但內在其實頗有才華,和靜書既是競爭對手,也是合作夥伴,情況和他和靜書類似。

  「許皓白,妳去找他了?」不同的是,許皓白比自己更能激起靜書的潛能,這是他討厭許皓白的主要原因,要說是危機感也行,總之,許皓白是一個強勁的對手,而且非常不幸早在半年前就回國。

  「對,還去聽了他承辦的演唱會。」丘靜書沒好氣地點頭。「我必須老實承認,他的演唱會辦得比我精彩多了,我不如他。」

  「我不知道妳還偷偷跟許皓白見面。」他不喜歡她的說法,她所有承辦演唱會的技巧都是他教的,這麼說等於是否定他的能力。

  「我想跟誰見面就跟誰見面,不需要跟任何人報備。」她火大反擊。

  「妳明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他沒有限制她行動的意思,只是希望互相尊重。

  「我已經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你根本不讓我瞭解你!」如果她誤解了他的意思那很抱歉,但他若是不高興就該說明,不要光會跟她打哈哈。

  「妳這麼說,並不公平。」他額頭冒出青筋,顯然在忍耐。

  「如果你真的覺得不公平,就該告訴我發生什麼事,而不是只告訴我你作了一個惡夢。」那才真正叫不公平。

  「真的只是一個惡夢。」他左閃右躲,就是不願意告訴她夢境的內容。

  「才怪。」她嗤之以鼻。「你根本當我是傻瓜,把我當白癡耍。」她再也不要聽他胡扯。

  「我先回去好了,讓彼此都能冷靜下來。」不要再做這些無意義的對罵。

  尹昊征翻身下床,穿上衣服,眼看著就要離開。

  「你看吧!」但他逃避的行為反而讓她更光火。「每次你遇見不想面對的事情,就是這種態度。」逃避。

  「我只是不想吵架。」這是正確的態度。

  「但我寧願吵架,至少我可以藉由吵架知道你在想什麼。」說來可悲,已經在一起多年的戀人,居然得透過這種方式瞭解對方,她還能不生氣嗎?

  尹昊征雙手握拳,一副欲言又止的忍耐表情,丘靜書真希望他能痛痛快快地喊出來,也好過沉默。

  「我先回去了。」結果他還是一再重複這句話,寧可走,也不願意和她吵架。

  「隨便你。」丘靜書很失望,開始懷疑自己能夠和他相處一輩子,她根本沒有把握。

  兩人不歡而散,情況和樊楚敬跟馮深深有點相像,卻又那麼不同。

  他是一個很會保護自己的人,他可以挖空妳的心事,但絕不讓妳接近他的心半步。

  耳邊響起許皓白對尹昊征的評語,丘靜書越想越心寒。

  ※※※※

  嚴酷的冬天提早步入尹皓征和丘靜書的生活,存在於兩人之間的冰冷氣氛,凍得身邊的人都受不了,每個人都在猜測到底誰會先投降?目前戰得難分難解,尚看不出勝負。

  在這波寒流之中,出現了一位意外人物,首先舉白旗投降。其實也不能說是意外,畢竟一個星期後他就要登場,兩個最重要的主辦人卻陷入長期冷戰,這像什麼話?

  於是項衍大駕光臨「凱得利公關公司」尋求解決之道,省得演唱會還沒舉辦以前,大家就被凍死。

  「靜書。」他一腳踏進丘靜書的辦公室,便發現她的臉色很糟,強烈質疑這些日子以來她到底有沒有睡飽。

  「項衍!」丘靜書的表情看起來頗為意外。「你怎麼突然來了?請坐。」

  「不來行嗎?我們都快凍死了!」他一屁股坐在她對面,和她開玩笑。

  「你是指我和學長?」她並未裝做聽不懂,他們正處於冷戰時期這事人人皆知,幾乎都快登上熱門新聞排行榜。

  「饒了我們吧!」項衍舉雙手投降。「妳和昊征究竟為了什麼事情吵架,還吵得這麼兇?」

  以往只要昊征面帶微笑,再跟她開個小玩笑,她就會破涕為笑,一切OK。這回昊征不但打死不低頭,她也假裝沒他這個人,情況相當嚴重。

  「這事你應該問他,不該問我。」是他小人暗藏心事,她可一向光明磊落,有話直說。

  「妳想要我從舞台跳下來自殺嗎?」再來一個後空翻,嚇壞一堆保險公司的理賠人員,嗯?

  項衍挑眉。

  「好吧!」算他狠。「我和他之所以吵架是因為他作惡夢,卻不肯告訴我惡夢的內容。」

  就這樣?女人還真是有夠無聊的。

  「也許那只是一個普通的惡夢,內容乏善可陳,他才不想告訴你。」況且要是萬一他不小心夢見別的女人,告訴她以後准挨K,只要是男人,都不會這麼做,可以諒解啦!

  「滿身大汗的醒來,那還叫普通的惡夢?」諒解個頭!「而且我注意到,自從那個男人出現之後,他就時常作惡夢,其中一定有什麼原因。」只是她猜不出來。

  「男人?」項衍聽不懂。「什麼男人?」

  「我們在花蓮遇見一個奇怪的男人。」她解釋。「那個男人好像認識學長,還滿口胡言亂語的說學長犯罪,但有個有錢的老爸打點所以沒事之類的話……對了,他還提到他坐過牢,又說學長只會一直逃避,總之就是亂七八糟,但學長從那天以後,情緒就變得怪怪的,也時常作惡夢。」

  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也是從那天開始轉變,由關係曖昧的學長學妹,轉變成單純的情人,過程非常快速。

  「……妳說的那個人,可能就是阿勝。」一定是的,除了他以外,不可能有別人。

  「阿勝?」他又是誰,學長完全沒提過。

  「就是昊征國中時期的好朋友,當時他們同屬於一支摩托車隊,車隊的名字好像叫GA的樣子,聽說還是昊征取的。」

  項衍當聊天似的說出這段往事,絲毫沒有察覺丘靜書的臉色不對,等到他發現,話已經說出口,也來不及收回了。

  「學長他曾經……加入摩托車隊?」她無法想像尹昊征飆車的樣子,記憶中由國中生組成的車隊,不是打架鬧事,就是飆車砍人,活脫脫就是惡少。

  「他沒告訴妳?」這下慘了,不小心洩漏昊征的秘密。

  「他什麼都不願意告訴我。」她僵硬地笑了笑,心中百感交集。

  「妳別怪他。靜書。」項衍安撫丘靜書。「我想他一定是太困窘了,才沒告訴妳。我瞭解他的心情,他想在妳心中保持完美形象,不想讓妳知道過去那些骯髒事——」

  「他過去做了什麼骯髒事,拿刀砍人嗎?」就是這樣,那個男人才會如此憤憤不平,因為同樣砍人,學長沒事,他卻得坐牢。

  「不是,妳誤會昊征了。」事情怎麼會搞成這個樣子?「昊征是加入了車隊,也當了車隊的老大,但昊征並沒有像那些惡少一樣,隨便拿開山刀砍人,雖然昊征的夥伴當時確實有過那樣的企圖,但昊征一直沒有答應。」直到最後一次。

  「但是那個男人說……」

  「他說的話都不是真的,妳不要相信他。」項衍乾脆細說從頭,免得丘靜書誤會。

  「那個男人的名字叫阿勝,當時和昊征是好朋友。不過雖說是好朋友,我倒覺得他一直在嫉妒昊征,並不是真心想和昊征交朋友。」

  丘靜書實在難以想像,嫉妒一個人又要巴著這個人的心態,一定很不正常吧!

  「靜書,妳知道為什麼我們三個人特別好嗎?」項衍突然問她。

  丘靜書搖搖頭,他、斯若寧和學長,三個人的個性根本南轅北轍,卻兜在一起,令人百思不解。

  「因為我們都是被父母拋棄的人,所以關係才會特別緊密,算是同病相憐。」他們因為各種不同原因遠離父母親的關愛,在彼此的笑容中找到團結的力量,以至於越來越緊密。

  「學長從來沒跟我提過他的父母。」仔細想想看,他沒跟她提過的事情還真多。

  「因為他難以啟齒,無法大方告訴妳,他因為年少的時候過於叛逆,最後還闖下大禍,被父母拒絕於家門之外,這些話換做我也說不出口。」請她諒解。

  「學長他是……」

  「他是羅東一帶望族的子弟,家裡還有個被稱為天才的哥哥,昊征從小就生活在他哥哥的陰影下,日子過得非常痛苦。」他們三個人的家境都算好,但家境好也有壞處,其中又以昊征過得最為辛苦。

  「他的父母全心栽培他大哥,因此忽略了昊征的成長,昊征因為不受重視,乾脆加入車隊,我猜昊征是想藉此引起他父母的注意。」沒想到反倒弄巧成拙。

  「最糟的是,他的音樂也不被認同。」項衍嘆氣,這也是引爆點之一。「昊征的父母反對他搞流行樂,有一段時間他幾乎想放棄,幸好他的老師一直鼓勵他創作,不然今天的流行樂壇,可能就要損失一位天才作曲家。」

  昊征作的歌曲,快板的帶有一股憤怒和爆發力,慢板則是懷有另一種看不見的憂傷,非常震撼人心。

  「後來這位老師有嘗試和學長的父母溝通嗎?」丘靜書忍不住發問,猜想答案應該是有。

  項衍搖頭。

  「他還來不及告訴昊征的父母,昊征多有才能之前,就慘死在摩托車的車輪下,而且撞死昊征老師的,就是阿勝。」昊征當時最要好的朋友。

  「怎麼會……」丘靜書的臉色蒼白,好為尹昊征心疼。

  「他故意的,我猜。」項衍聳肩,非常討厭阿勝。「因為當時昊征已經決定聽從老師的話,好好唸書朝音樂發展。阿勝怕他們的衣食父母就這麼不見,於是下定決心教訓昊征的老師,結果弄假成真。」

  至少這是他在警察局作筆錄時的說法,就姑且聽之吧!

  「後來阿勝就去坐牢了嗎?」丘靜書問。

  「嗯,坐了!」項衍又聳肩。「他是車隊中年紀最長的,不過當時也才十六歲,還未成年。少年法庭判他必須坐五年牢,不過關不到三年就出獄,只是出獄以後嘗盡苦頭,他才會這麼恨昊征。」

  「那……學長呢?」幸好學長沒犯罪,丘靜書鬆了一口氣。

  「更慘。」項衍皺眉,一點也不認為尹昊征幸運。「老師在自己的面前被最好的朋友惡意撞死不說,昊征的父母也因為這件事情,徹底放棄昊征。僅僅留下一筆可觀的基金,委託律師處理後便帶著大兒子出國,全心栽培他們心中的天才,從此以後,再也沒有回來。」和斯若寧的父母比絕情。

  「那麼……」

  「不過妳別擔心,聽說昊征的哥哥後來的成就也沒有比他好,到現在還是一家中型公司的小主管,跟昊征的收入不能相比。」所以誰說搞流行樂沒用?這可是一門好生意,他們三個人都因此賺大錢。

  「我才不是擔心這個。」她瞪項衍,誰管他那位天才哥哥!「我是說學長,在經過了那件事以後,他一定很傷心吧?」

  「是傷心,但也同時清醒過來。」項衍的口氣充滿無奈。「老師的死,給了昊征新的人生目標,他最後終於回歸正途,朝音樂之路邁進。」

  說起來,這是一個很感傷的故事。裡面有憤怒,有悲傷,還有更多的遺憾。

  現在,她終於知道他為什麼經常半夜驚醒,神情哀傷,因為他想起了拚了命想將他拉回正途的老師。

  他一定是想:如果當時他不是那麼叛逆,那麼不懂事,他的老師也不會死,他的眼神,也不會一直那麼憂鬱。

  「現在妳能體諒昊征了吧?」

  是的,她已經知道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也因此無法原諒他。

  「我不能體諒他。」

  丘靜書的答案令人跌破眼鏡。

  「什麼?!」項衍的眼睛張得大大的,怎麼會是這個答案?

  「我不能原諒學長,竟然沒有把這麼重要的事情告訴我。」還刻意隱瞞。

  「靜書……」

  「他根本不相信我。」丘靜書的眼神好憂鬱,因為她一直錯愛了尹昊征。「他以為我只愛他的表面,這件事令我難以忍受,難道我在他的心目中,是這麼膚淺的女人?」

  事情的結果,完全出乎項衍的預估之外。他原本以為,只要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告訴丘靜書,她和尹昊征就會大和解,怎麼曉得越解釋越糟?

  「我拜託妳,靜書,不要亂想好嗎?這跟信任根本沒有關係。」他的頭好痛,無法明白,她怎麼會扯到那方面去。

  「不,有絕對的關係。」她堅決地搖頭。「學長就是因為不信任我,才刻意隱瞞他的過去。他以為我不會接受他的過去,以為我只喜歡他後來的模樣,他這麼做,就是不信任我。」而她不能忍受。

  「我的天!」項衍拍拍額頭,心想她的脾氣還真是拗,到底要怎麼說,她才能明白,他的好朋友沒有這個意思?

  「靜書——」

  「你不必說了。」她不想聽,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項衍完全拿她沒轍,只能抱著發燒的頭,走出她的辦公室回家懺悔,他真是一個差到不行的說客。

  待項衍走後,丘靜書無力地癱在辦公椅上發呆,腦中不斷回想起項衍剛才說過的話。

  ……

  原來學長還有這麼一段過去,這真是太可笑了,她是他的枕邊人,他的女朋友,卻還得靠第三者,才能接觸到他的心。

  不,她也沒接觸到他的心,她接觸到的只是表面,他願意顯露的部分。

  悄悄摘掉眼角盤旋的淚水,丘靜書不得不承認她被打敗了——被她最心愛的男人打敗。

  下定決心,丘靜書拿出許皓白留下來的名片,打電話給許皓白。

  她再也不想活在學長的羽翼之下,受學長的保護。

  她要活出自我,展翅飛向無垠的天空。

  ※※※※

  「這是對妳最好的方法,妳應該到紐約進修。」

  咖啡館內,許皓白將一份設計學院的入學資料遞給丘靜書,這家位於紐約的設計學院,是目前全球最頂尖的設計學院其中之一,以大膽創意聞名全球。

  「我也是從這家設計學院出身的。」許皓白補充。「如果妳在推薦人的空格上,寫上我的名字,說不定還有打折哦!」

  許皓白跟丘靜書開玩笑,而她很感激他。這家紐約最著名的設計學院,除了以大膽創意聞名於世之外,同時也以刁鑽稱著。據說他們從不隨便對外招收學生,必須是作品獲得他們認可,或是具備相當份量的推薦函,他們才願意招收該名學生。

  「謝謝你,Howard,你真是一個好人。」她知道他一定是動用了相當的人脈,才能拿到這份入學資料,一般人根本想都不用想。

  「問題是可能會有某人憎恨我這個好人,妳確定這麼做,對妳是最好的選擇嗎?」

  三天前,她打電話到他的公司,說要接受他的建議,並要他教她快速成長的辦法。

  他當時提出幾個方案,她都不滿意,直接說出她想去紐約進修,害他還得半夜打越洋電話聯絡紐約的老朋友,幫她弄來這一份資料。

  「當然是最好的,這還要問嗎?」她死鴨子嘴硬,不肯承認她心中其實還掛念著尹昊征。

  「妳真的放得下他?」這一趟去至少要一年甚至更久,相愛的兩人分隔兩地,沒關係嗎?

  「說實在的,我不知道。」丘靜書聳肩,也不敢保證。「我和學長在一起這麼久,幾乎已經成為一種習慣。」

  「習慣本來就很難改變,尤其妳又特別依賴這個習慣。」許皓白完全能理解她的痛苦,她的心根本還定不下來。

  她是定不下來。

  丘靜書承認。

  在她的內心深處,她一直等待著尹昊征主動找她,在她面前剖析自己的感情。但她明白這只是奢望,他根本不會這麼做,他那個人,把自己保護得太好了,或許他最愛的人,是自己。

  「其實妳也不一定非到紐約進修不可,我認為妳還是希望能夠永遠當尹昊征的學妹,受他的保護。」不能說她這種想法有錯,畢竟有人愛好過沒人疼,說實在的,他也挺羨慕他們兩個的,算是另類的兩小無猜。

  「或許吧!」她承認習慣很難戒掉。「然而即使如此,我還是不想再迷迷糊糊的過日子,繼續和學長捉迷藏,我沒有這個閒功夫。」

  「那妳何不主動停止捉迷藏,不要陪他玩了。」許皓白建議。

  「啊?」丘靜書愣住。

  「我看妳真的是太平日子過久了,都忘記怎麼戰鬥了。」許皓白取笑丘靜書。「和尹昊征偶爾鬥鬥嘴,根本不算真的戰鬥。妳要是這麼想弄清楚尹昊征心中的想法,就該拿出勇氣,去跟尹昊征說清楚,別一個人在這裡亂猜。」

  許皓白的特色是平常瘋瘋顛顛,但必要時總能夠切中要害。他認為丘靜書此刻最重要的事,是弄清尹昊征的想法,千萬別到了紐約之後才後悔,那很划不來,飛往紐約的機票是很貴的,就算打折也要不少錢。

  「Howard……」丘靜書不知道該怎麼說,他真是一個可敬的對手兼最好的朋友。

  「不用謝我。」他還是一貫自大。「要謝就謝過去的交情好了。」

  許皓白朝她眨眨眼。

  「但是妳要答應我,一定會去跟尹昊征問清楚。」他不希望胡亂棒打鴛鴦,害他們分開。

  「我會的。」她承諾,好感激他。

  「Good。」看樣子,這份申請書還不一定用得到。

  無聲地吹一個口哨,許皓白將紐約設計學院的入學申請資料,又放回到公事包裡面代為保管。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4-12-5 09:45 PM


第十章


  「喀喀喀!」

  尹昊征辦公室微微開啟的門板上,傳來清脆有力的敲門聲。

  「靜書!」他愣愣地看著丘靜書走進來,又轉身將門帶上,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

  自從那天晚上,尹昊征在深夜離開丘靜書的住處以後,他們除了公事上的接觸以外,私底下沒再見過面,更別提聊天。

  「不好意思,沒先打電話,就直接過來。」丘靜書的表情看起來非常平靜,並且充滿了一股不易察覺的堅決。相形之下,尹昊征的表情就顯得有些靦腆,彷彿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丘靜書。

  「沒關係,我正想找妳。」他用手扒扒頭髮,神情充滿了不安,而丘靜書十分同情尹昊征,就一個凡事都要再三推敲的人來說,她的突然造訪,一定令他很不自在。

  「是嗎?我懷疑。」她毫不客氣地戳破他的謊言,讓他更尷尬。

  「妳找我有什麼事?」他苦笑,敗給她的尖銳和誠實,相較之下,他就像個膽小鬼,只會逃避。

  「你說呢?」她反問尹昊征。「我一直在等你打電話給我,或是主動約我見面,但是我始終等不到你,只好自己來了。」把話說清楚。

  「妳該不會是來叫我把東西都搬回去吧?」他不敢主動跟她聯絡,就是怕她斬斷他們之間的聯繫,總以為等她氣消了,他們還能在一起。

  「這你倒提醒了我,你還沒把東西搬回去。」她也沒有想到。「不過我來這裡的目的,不是要叫你搬行李,而是要通知你,我要去紐約了。」

  「紐約?」尹昊征聞言臉色大變,以為自己聽錯了,她不可能去紐約的。

  「沒錯。」她堅定地點頭,就是要去紐約。「聽過了Howard舉辦的演唱會之後,我發覺自己的基礎不夠,想要從頭開始學起,Howard也同意幫忙。」

  「許皓白,又是他。」又是他從中攪亂。「是他鼓勵妳去紐約的?」

  「不,你誤會了,他其實並不贊成我去。」她目光堅定地看向尹昊征,堅決地說。「是我自己要求要去的,他只是順應我的要求幫我找學校而已。」別想歪。

  「真難得,我以為他也要一起去。」重溫往日舊夢。

  「你在乎嗎?」丘靜書嘲諷地看著尹昊征,頭一次發現,其實他是個懦夫。「Howard是一位好朋友,他關心我的人,也關心我的未來,與你不同。」

  「靜書!」這種說法太過分了!

  「我曾經以為躲在你的保護下很安全,現在我才發現,其實你比我更膽小,你甚至沒有膽子告訴我過去的事。」

  「妳……」尹昊征不可思議地看著丘靜書,有種她已經知道一切的不祥預感,事實上也是。

  「項衍全告訴我了。」抱歉出賣他。「他擔心我們再繼續這樣下去會分開,不小心走漏了風聲,你不要怪他。」

  他也是一片好意,只是表現的手法粗糙點,但還是好意。

  「我不會怪他,我怪我自己。」事到如今,尹昊征也無法再說什麼,只得苦笑。

  「你為什麼不肯告訴我,你曾經是飆車少年的事?是因為不信任我嗎?」這是她最在意的一點,連項衍都知道的事,她竟然完全被蒙在鼓裡,虧他們還是男女朋友。

  「妳明知道事實不是這樣。」他從來沒有不信任她,從來沒有。

  「那是為什麼?」她追問。「為什麼你不肯告訴我,你的過去?」

  「因為……」因為羞恥、因為困窘,還有許多他說不出口的理由。這些難以敵齒的理由形成了一道高牆,至今仍橫亙在他們之間,難以越過。

  「學長!」

  「我說不出口。」真的,他說不出口。「我以為妳喜歡我的形象是完美的,我害怕我會破壞自己在妳心中的形象。」所以才不敢告訴她。

  「沒有人是完美的,我不認為自己需要完人。」她搖頭。「但是你需要完人,真正想要完美形象的人其實是你,不是我。」所以不要把責任推到她身上,她承受不起。

  「靜書……」

  「我想了很久,才悟出這個道理。」丘靜書哀傷地笑了笑。

  「唯有如此才可以解釋,為什麼你始終保持完美形象,不讓人發現你的過去。」為了維持這個虛假的形象,他讓自己在各方面都高人一等,比任何人都優秀。

  「妳這麼說,並不公平。」他或許下意識做了她說的舉動,但那也是為了她,為了怕破壞她的美夢。

  「你一直瞞著我,不讓我知道真相,對我就公平了?」她不想像個傻瓜似地,在什麼都不知情的情況下待在他身邊,也許能維持短暫的幸福,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幸福也不能永遠。

  「靜書……」

  「對我敞開心胸吧,學長。」這是唯一的方法,丘靜書懇求尹昊征。

  「如果你不肯打開心扉,一直沉浸在自以為安全的世界,總有一天你會失去一切。」她不敢說自己就是他的一切,但他們曾經擁有的回憶,是彼此最珍貴的寶藏。

  這些寶藏要曝露在陽光之下,不能讓它們埋葬於陰暗的過去。倘若他執意不肯從過去的陰影走出來,再多、再美好的回憶也會被那些陰影吞噬掉,終至消失無蹤。

  這是發自丘靜書內心最深切的懇求,而他知道她是對的,他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

  「學長!」

  他應該聽她的話,打開心扉,從陰暗處走向陽光,但他就是辦不到,至少無法在這一刻辦到,他需要花更多時間準備。

  「我決定了,我要去紐約。」

  然而,丘靜書最欠缺的就是耐心和時間。她希望他趕快做決定,別再拖拖拉拉,可他顯然執意躲在自己的世界,她也沒有辦法。

  「靜書!」不要這麼衝動──

  「無論Howard怎麼說,我都要去紐約。」再也不要留在這傷心的地方。

  「靜書——」

  「你放心,我會把項衍這場演唱會辦好才走。」她不想落個臨陣脫逃的壞名聲,未來她還要在業界混。

  「在這裡,我先向你道別了。」她對他淡淡地笑一笑,感謝他多年的照顧。

  「你的東西,我會派人把它送回來,你不必開車過去載,我可能會時常不在家。」她必須忙著辦理去紐約進修的事宜。

  「靜書……」

  「再見了,學長。」再見了,她的初戀。

  丘靜書說完這些話以後,頭也不回的離去。

  尹昊征默默地凝視她的背影,心想結局不應該是如此,他們應該是相愛的,不該就此分開。

  但,他還有機會挽回嗎?

  將視線調向紀念項衍出道八週年的演唱會海報,尹昊征把所有希望都押在這次的賭注上,暗自請求老天爺幫忙。

  ※※※※

  「項衍!項衍!項衍!」

  項衍出道八週年的紀念演唱會上,星光熠熠。

  他在圈內的好友、曾經合作過的歌手,甚至和他鬧過緋聞的女明星,統統都來捧場,可見他的人緣有多好。

  這次的演唱會,毫無意外又是由「凱得利公關公司」承辦,不同的是主持人不再由丘靜書擔任,而是改由馮深深接手,但表現一樣亮眼。

  雙手抱胸,站在後台觀看馮深深舞台上的傑出表現,丘靜書覺得很驕傲,總算後繼有人。

  馮深深雖然不像她那麼會帶動氣氛,但具有一種自然的氣息,讓人只要看了一眼,就會忍不住受她吸引,極具明星特質。

  基於這是她去紐約之前所辦的最後一場演唱會,無論如何丘靜書都希望能夠完美。

  這場演唱會邀請了許多來賓,大家都像來參加party一樣玩得非常盡興。

  演唱會進行得很順利,將近四個小時的超長演唱會,眼看著就要進入倒數計時。

  丘靜書低頭看錶,有點遺憾尹昊征竟然選在最後一場演唱會缺席。

  她嘆口氣,繼續欣賞舞台上的表演。

  項衍剛唱完他最經典的抒情曲,接下來輪到介紹樂團成員,馮深深卻在這個時候殺出來,宣佈他們還有另外一位神秘嘉賓,要上台獻唱。

  搞什麼?

  丘靜書立即鬆開手臂,從褲袋裡面拿出節目表,不記得曾經安排過這個節目,還是臨時增加的?

  丘靜書滿肚子疑問,一方面也好奇這位「神秘嘉賓」到底是誰,居然還能夠越過她這個主辦人,直接混上台。

  「讓我們歡迎,最英俊,也最有才華的音樂製作人——尹昊征出場!」

  答案揭曉,項衍臨時請來的神秘嘉賓,竟然是尹昊征,她以為缺席了的學長。

  丘靜書的嘴巴倏然張開,怔怔地看著尹昊征走向鋼琴,在大家的歡呼聲中坐上鋼琴椅。

  「尹昊征!尹昊征!尹昊征!」

  他幾乎和項衍一樣受歡迎,因為他有才華,眼神和梁朝偉一樣憂鬱。

  只見他伸手稍稍調整了一下鋼琴前面的麥克風,對著全場一萬五千名歌迷宣佈。

  「我現在要唱的歌曲,是我在大學時代就已經作好的情歌。之前在項衍的小型演唱會中就已經發表過,但是那個時候還沒有填上歌詞,所以我只用彈奏的方式呈現。這兩天我終於填好了歌詞,所以就想趁這個時候,將這首歌送給我心愛的女人,希望她能瞭解我的心意。」

  隨著尹昊征冗長的介紹,是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因為他要唱的這首情歌,有不少人聽過,當時就著迷於它的動人旋律,如今尹昊征願意將它填上詞與大眾分享,自然是格外令人興奮。

  「這首歌的歌名是:愛妳,以每個呼吸。」尹昊征終於將他珍藏已久的歌曲填上歌詞,而且歌名是這麼地優美,完全表達出他的深情。

  丘靜書在後台緊緊圈住自己的手臂,不敢相信,他竟然要在大庭廣眾下開金嗓,她是不是在做夢?

  結果她沒有在做夢,他真的在一萬五千名歌迷面前唱歌,用歌曲對她表白:

  遇見妳的那天,是在一個陽光絢麗的午後,

  妳迷惑地看著我,清麗的容顏剎那間駐進我心房,

  從此以後,我們開始攜手同行。

  他的歌聲,歌詞的內容,都彷彿在訴說他們的愛情故事,將她帶回到多年前那個陽光耀眼的午後。

  親愛的,別問我什麼時候愛上妳,

  這是一個太難回答的問題,比數學題還要難解答,

  愛妳就像呼吸,我隨時都在呼吸。

  一路走來,他們的相處就像呼吸一樣自然,毋須太多言語,只需要多一點想像,這就是他們戀愛的方式。

  Take every breath,愛妳,以每個呼吸。

  再多的言語也無法表達我內心的感受,

  親愛的,請不要以為我不在乎妳,

  我只是不知道,如何才能打開心扉,

  讓妳比陽光還溫暖的愛透進來。

  他不是不在乎她,不是不愛她。只是太小心謹慎,只是太拙於言詞,真難想像,像他這麼笨的人,竟會是辯論社的社長。

  Take every breath,愛妳,以每個呼吸。

  我知道妳已厭倦等待,也知道,一旦失去妳的愛,

  陽光再也不會透進來。

  所以,親愛的,請停下妳的腳步,回頭看這個深愛妳的男人,

  他正在對妳說:

  Take every breath,愛妳,以每個呼吸。

  如果妳肯停下腳步,愛也會為妳停留。

  Take every breath,Take every breath!

  尹昊征高亢優美的歌聲,在最後一次飆高音以後結束,現場立刻爆起一陣如雷的掌聲。

  「啪啪啪啪!」

  「嘩!嘩!」

  他舉起手,要求歌迷安靜,他還有話說。

  「這是我昨天晚上才填好的歌詞,我要將它送給我愛的女人,丘靜書小姐。」尹昊征從來不怕在群眾前表現出他對丘靜書的愛意,這次也一樣,他藉著最盛大的場合,在一萬五千名歌迷面前,赤裸裸地表現他的感情,真摯憂鬱的眼神教現場歌迷當場心碎。

  「靜書。」他走下台階,走到舞台正中央,回頭看他心愛的學妹。

  「出去啊,妳還愣著幹什麼?」斯若寧和馮深深聯手將丘靜書推上舞台,丘靜書這才恍然明白,原來大家串通起來惡整她,讓她不得不上台,當著一萬五千名歌迷的面,接受尹昊征。

  她慢慢走到尹昊征的面前,在一萬五千名歌迷面前,與他面對面相視。

  現場響起震耳欲聾的歡呼聲,這堪稱是今年上半年最浪漫的情事,大家都樂瘋了。

  「還喜歡我為妳準備的驚喜嗎?」尹昊征凝視著丘靜書的眼睛微笑。

  「我以為你最討厭驚喜。」她眼眶泛紅,感動到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是不喜歡。」他承認。「但如果這是唯一能留住妳的方法,那麼,再多的驚喜我都會嘗試。」

  「學長……」

  「就像妳說的,我是個自私的傢伙。」他剖析自己。「我說服自己妳喜歡完美,其實是不敢面對自己內心的恐懼,真正的我比任何人都還要膽小。」

  「學長!」

  「我愛妳,靜書。」他真心吐露。「我之所以不告訴妳惡夢的內容,是因為害怕自己會再一次陷入惡夢中,但直到現在我才發現,失去妳才是最大的惡夢。」

  他將她的手拉起來握在自己的掌中,現場又立即爆出驚呼聲。

  啊,好羅曼蒂克!

  「所以,靜書,請妳留下來,別去紐約或任何地方。」除非有他同行。「我發誓從今以後,再也不會對妳有所隱瞞。我會完全打開心扉,讓妳比陽光還溫暖的微笑透進來。」

  說到這裡,他突然從西裝口袋裡面,拿出一枚鑽戒,當眾向她求婚。

  「嫁給我吧,靜書。」

  這下歌迷不發瘋都不行,尹昊征居然當著他們的面,跟丘靜書求婚!

  「讓我們共同攜手走一輩子,面對所有的歡喜憂愁好嗎?」

  最真切的懇求,最動人的言語,和最大顆的鑽石。

  如果丘靜書再不答應,就太不上道,就是和全場一萬五千名歌迷作對。

  直到此刻,丘靜書才見識到群眾的力量,但她還是猶豫。

  項衍見狀在一旁乾著急,眼珠子一轉,突然想到一個絕佳的方法,一定能教丘靜書當場答應尹昊征的求婚。

  他無聲無息地走到樂隊的旁邊,在他們的耳根說了幾句悄悄話,只看見樂手們點點頭,瞬間一首日文歌曲前奏響起,又聽見歌迷驚呼。

  「是SAY YES!」

  對,就是SAY YES,日劇「101次求婚」的主題曲。如果連他的友情獻唱,和現場一萬五千名歌迷的威脅,都沒有辦法讓她點頭,那他也沒轍了。

  於是項衍拿起麥克風高唱。

  余計な物など無いよれ

  すべてが君と僕と愛の構ぇさ

  (根本沒有所謂多餘的東西,這一切都算是我倆戀情的內容)

  少しくそいの噓やヮがママも

  (縱然也有些小小的謊言與任性)

  まるで僕そためすような戀人のフレイズになる

  (也完全像是為了試煉我那樣,變成戀人的片段)

  このままふたりで 夢をそろえて

  (讓我倆就這樣地把夢都放在一起吧!)

  何げなくらさないか

  (自自然然地開始一起生活吧!)

  愛には愛で感じ合おうよ

  (為了感受到愛,就必須以愛來回報。)

  硝子ヶㄧスに並ぽないように

  (可千萬別把它存放在玻璃盒中)

  何度も言うよ 殘ちず言うよ

  (要我說幾次都可以,毫不保留地說出來)

  君がめふれてる

  (妳的倩影永遠圍繞在我四周)

  言葉は心を越えない

  (言語的力量是無法超越內心的,雖然非常想要說給妳聽)

  とても伝えたがるけど 心に勝てな

  (但終究沒有辦法完整地表達出內心的意思)

  君に逢いたくて 逢えなくて寂しい夜

  (在那些想要見妳卻見不到妳的寂寞夜裡)

  星の屋根に守らわて 戀人の切なさ知った

  (身處在星空築起的屋頂下,我明瞭了什麼叫做屬於情侶的憂傷)

  このきふたりで 朝を迎えて

  (讓我們就這樣地一起來迎接每個早晨)

  いっきでも暮らさないか

  (永遠在一起生活吧!)

  愛には愛で感じ合おラに

  (為了感受到愛,就必須以愛來回報。)

  戀の手觸(ざわ)り消(き)えないように

  (別讓我們忘了置身在戀愛中的感覺)

  何度も言うよ 君は確かに 僕を愛してる

  (要我說幾次都可以,我想妳是真的愛著我)

  迷おずに SAY YES 迷おずに

  不要猶豫了,SAY YES,不要猶豫了,SAY YES

  愛には愛で感じ合おラに

  (為了感受到愛,就必須以愛來回報。)

  戀の手觸り消えないように

  (別讓我們忘了置身在戀愛中的感覺)

  何度も言うよ 君は確かに 僕を愛してる

  (要我說幾次都可以,我想妳是真的愛著我)

  SAY YES SAY YES……

  項衍沙啞深情的歌聲和全場一萬五千名歌迷齊聲大喊;「SAY YES!」的效果著實驚人,讓丘靜書深深相信,自己如果沒有當著大家的面套上戒指,可能走不出演唱會。

  「怎麼樣,妳答應我的求婚嗎?」尹昊征第一次感到突發狀況的美好,也許他該戒掉過於小心的習慣,偶爾衝動也不錯。

  「可是我的紐約之行怎麼辦?」說是這麼說,但她其實已經做好放棄的打算,畢竟她最愛的,還是學長。

  「反正Howard也沒把妳的入學申請書送出去,就算妳去到紐約也沒用。」他可一點也不擔心這個問題。

  好哇!原來她的大學同學、她視為親妹妹的得力助手,都聯合起來協助他逼婚,她還真是交了些好朋友呢!

  「靜書,妳願意SAY YES嗎?」別看尹昊征一臉自信,其實他可緊張得很呢!

  丘靜書用一種打量的眼神看著尹皓征,然後揚起嘴角說。

  「Yes,我答應你的求婚。」

  尹昊征在全場一萬五千名歌迷的見證下,為丘靜書戴上戒指。

  這場面,好美。

  ──

  【全書完】

  編註:

  有關亞洲小天王項衍的愛情故事,請看花蝶1030絕色一《銀色惡魔》。

  號稱「美麗魔術師」造型專家斯若寧的愛情故事,請看花蝶l037絕色二《紅色警戒》。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4-12-5 09:48 PM


後記 煓梓

  終於把這三個男人的故事寫完了,萬歲!

  這本書的結尾部分大量使用日文歌詞,請讀者千萬不要誤會,我不是偷懶,而是覺得這首《SAY YES》的歌詞實在太符合書中的感覺,所以忍不住將它全部寫出來,讓讀者們也能分享它優美的歌詞。

  當初在設定這本書的調性時,就決定朝類小品發展,所以如果跟大家想像中的演藝圈不一樣,那對不起,因為我認為演藝人員也是凡人,只是工作是表演而已,就跟我們作者一樣,工作是寫稿,沒什麼特別的。

  一口氣把整個系列寫完,說實在的,還真有點喘,尤其在寫本書的時候,我還得了重感冒,寫起來更累。

  Anyway,完稿了,普天同慶。(狂放煙火ing)

  對了,該公佈一下簽名書活動的得獎名單。

  名單如下:

  劉明秋(台中大里)

  得到「上海五龍堂」一套共六本,恭喜。

  吳南屏(新竹)

  得到「眾神fall in love」一套五本,也是恭喜。

  其他沒得獎的讀者,煓梓另外準備了「參加獎」,已經交由出版社寄給各位。

  因本書出版的日期適逢春節,在此先預祝大家春節快樂!還有,都能收到大紅包。

  CCC……






歡迎光臨 伊莉討論區 (http://wwwl8.eyny.com/) Powered by Discuz!